王茗菲聞言,臉上的笑花也慢慢黯淡下來。偉杰是信峰的大學死黨,也是她心中另一個像兄長般親切的人物,他對她與信峰之間的事情,也是少數知情的人。
她勉強地擠出微笑,「沒啦!可能最近身體不是很舒服,所以整個人有些懶懶的……對了,要謝謝你送給信峰這些電影票,讓我可以出來大飽眼福。」雖然是客氣應酬話,但現在能講的也只有這些了。
可另一方面講的也是實情,懷孕加上心焦,她整個人不時有疲倦之感。
「也沒什麼,我們銀行剛好是這個活動的贊助單位,所以有很多貴賓票。」雖是輕松的講,但眼光已銳利地掃過她一遍。「有什麼不對嗎?你跟信峰怎麼了嗎?」
一箭中的。「沒什麼呀!一切都——」此時她從窗外看到了信峰的身影,話不禁打住,他正走進會場,看到他臉上冷凝嚴肅的表情,她覺得肚子好像被人揍了一拳。
為什麼她從沒發現,在她的面前,信峰很少顯露這樣的神情,除了那一次一夜未歸回到家時……而那一回,把她嚇壞了。
她深吸口氣,「偉杰哥,你曾經看過他臉上這種表情嗎?」
張偉杰順著她的視線里過去。「你是說這種你所有人都跟他有仇一樣,憤世嫉俗,恨不得向所有人宣戰的神情嗎?」
她一震,轉過頭,視線充滿了疑問望著他。
張偉杰苦笑。「沒有常看到,不過偶爾顯露出來時,會嚇到人。」
「可是我沒有,我一次都沒看過!」她緊緊扭攪手指。
「那是因為他不想讓你看到。」
「為什麼!」她急切地問道︰「他為什麼不讓我看到他這一面?還有,是什麼原因讓他有這樣的表情?」
張偉杰注視她一會兒,若信峰知道他干的事,只怕會拿刀殺了他,可是……他嘆口氣。「因為他太珍愛你,所以不願讓你看到他最不美好的那一面,至于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神情,我只能說一一除非你作好準
備去面對所有的一切,不然,就停止往下挖,讓他……繼續當個‘玻璃魚’吧!」
「玻、璃、魚?」她愣了愣。「那是他最愛的魚……」她喃喃說道。
「對!他會喜愛不是沒原因的,我只能給你這樣的提示,啊!他來了!嗨!信峰,我們在這里!」
就像川劇中的「變臉」一般,當他走過來時,她又看到那個溫文儒雅的丈夫了。
「你們怎麼在這兒呢?」羅倌峰走過來,挽住她的縴腰,態度溫柔地說道。
「等你呀!真不好意思,車子停很遠嗎?」
「還好!在下個路口轉彎時踫到有輛車正離開,就立刻補上去了。」他低頭看著茗菲.
「怎樣?決定好要看哪部片子了嗎?」他語調溫柔地問道。
她回過神,然後低下頭,翻看節目表。「我還沒決定…—」
「完美情人,如何?听說還不錯!」張偉杰熱心推薦道。
「不!」王茗菲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意識兩人投來的異樣眼光,她似乎說的太快、太大聲了,趕緊露出微笑說道︰「這部片子我在法國已經看過了,所以不想再重看一次。」
「那就換另一部吧。」羅信峰不在意地說道。
最後他們選定了一部俄國片,但王茗菲根本無心觀看,只是在腦中反復思索著。
玻、璃、魚?
為什麼信峰會喜歡玻璃魚呢?
第七章
有七彩的虹,呀雨後晴空,
縱浮在水中也悠游,
多少的往事,晃晃如做夢……
「哇!好有趣喔!真的是無所遁形呢!不過歌詞中為什麼會提說有七彩的虹,有雨後的晴空呢?晴空的藍我懂,因為海的顏色反應出藍色天空,所以海中的玻璃魚也呈藍色,那彩虹呢!」十二歲的茗菲趴在玻璃魚缸前觀看著。
「當然是因為在光線的照耀下,鱗片會反射出光的原色了。」
「原色……」她偏頭想了一下。
「所以其實玻璃魚才是魚類中色彩最多樣化的魚嘍?」
「也許吧……」
王茗菲沿階而上,手上輕撫著木制的梯把,二樓是爺爺的房間和書房,她在王家的房間住在三樓,而信峰是在四樓。
婆婆帶著爺爺去醫院作身體健康檢查,整個屋宅只有僕人在,各自在工作崗位上忙著,讓她得以自由閑逛。當她踏進王家的那一刻,許多過去、遺忘的記憶也一一被喚醒,想起她與他在這個屋檐下共度的每一個晨昏。
他——一直是她心中的白馬王子!是那樣溫柔,有智慧,總是寵著她……現在的她,無法不去想,他願意在她面前所顯露的那一面,只是為了符合她的期待…如果他不是王子,而是玻璃魚呢?
當玻璃魚游進這個富麗堂皇有如王宮般的地方後,它也會自然融進這里,讓自己看起來就像這個環境的一份子,閃耀著輝煌的光彩。
當他游進婚姻中,也會克善職責的扮演一個體貼、溫柔的好丈夫,總是為了別人……那他自己呢?
走進信峰位在四樓的房間,即使已經很少使用,但是僕人仍照常打掃,保持干淨。信峰留在這里的東西並不多,早就搬到現在住的地方,不過她在家已經翻過了,並沒有找到她要的,所以才回來這里——她
與信峰最初相遇、認識之處。
但,看著只擺著幾本書的書架,只掛了幾件換洗衣物的衣櫥,她已有空手而回的準備。
坐在書桌前,一一拉開抽屜開始翻找,除了幾本和養魚有關的雜志和一些影印資料外,幾乎沒什麼特別的,她甚至將整個抽屜拉出采,檢查看看有沒有暗格?
沒有,什麼都沒有,跟他個人有關的私隱性物品完全不在這個房間中。
她將所有東西歸位後,不禁坐在床上發呆。
「茗菲?」
冷不防,從門口傳來了呼喚,令她嚇得跳起來,定神一看,居然是林芳枝。
「婆婆,您怎麼在家?您不是陪爺爺去醫院看病?」雖然此刻她沒做什麼,但是仍有像做小偷被抓包的尷尬感。
林芳枝帶著困惑走進房間。「我是陪老爺子去了,可中途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醫生身體不舒服,所以取消看診,本要立刻回家的,可你爺爺說他難得出來二趟,便想轉去公司看看情況,因此我就先回家了。倒是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我……」想了好幾個理由,終究沒有說出口,她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抬起頭直視婆婆。「我是回來找東西的。」
「找什麼?是信峰那孩子有落了什麼東西在這嗎?」
她直視著婆婆,畢晌後開口說道︰「我是——回來找信峰的過去。」
林芳枝一听,臉色立刻變白。「過……過去?」聲音有些發抖。
「對!」她深吸口氣。「我想回來找信峰在我遇到他之前,不……應該說是來到王家之前的過去;」
林芳枝露出驚惶,向前一步質問道︰「是不是信峰對你做了什麼?」
她面露哀傷地搖搖頭。「他沒有,欺負我!只是我——我不想再被他……或是我自己愚弄了。」
她原想靠自己的力量找出來,沒打算那麼快來找林芳枝,但現在,她望向惟一知道自己丈夫過去所有秘密的女人,她不得不求援了。
「婆婆,求求您告訴我,信峰在采到王家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林芳枝搖搖頭,轉身便走。
「婆婆!」王茗菲忙追上去,在下樓之前抓住她的手臂。「求您跟我說吧!」
林芳枝看也不看她。「知道過去又有什麼用?你們要看的是現在還有未來!又何必讓過去來毀掉現有的-—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