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面,你好。」雷邢浩伸出了右手。
「……您好。」柳雁沄戒備地看著雷邢浩數秒,才不太情願地伸手與他交握。
「我說錯了,應該說在‘公司’初次見面,柳小姐。」他故意不放開柳雁沄的手。「父親柳俊杰,母親葉清雲,十二歲時雙親死于車禍,名下無遺產,沒有親戚願意幫忙,最後被方家收養。」
「先生——」柳雁沄用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服裝設計系畢業,任U.J品牌設計師,一個星期前辭掉設計室工作,現任方氏企業總經理的助理。」
「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竟然調查她!
「據說柳小姐是方家的準媳婦。」
「先生,請你放開我的手!」她生氣地想縮回右手,卻拉不回來。
「耐心點,我還沒講到最重要的部份。」雷邢浩用騰出的另一手做了噤聲的手勢。「我還听說柳小姐前陣子去意大利旅行,和一個男子在飯店相擁,三天前在台東她又巧遇這名男子。」
「相擁?!」她有沒有听錯,明明是他亂抱住她的。「先生,您別太過份……」
「而現在這名陌生男子正站在柳小姐面前,柳小姐竟說和這位先生初次見面?」不顧柳雁沄的掙扎,他托起她的右手,低頭吻了一下。
天哪,現在是什麼情況?!柳雁沄完全傻住了。
她沒有和別人吵架過,也很少動怒,更遑論與別人針鋒相對了,但拜這個人所賜,他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她迅速累積了前所未有的經驗。
「先生,如……如果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先出去了。」她快速地縮回了右手,然後兩手一起藏到了背後。
「原來貴公司招待客戶的方法,就是把客戶一個人丟下來。」
離去的腳步停了下來,柳雁沄深呼吸了一口氣,無奈地又踱步回來。
「先生,我實在無法明白您的目的。」
「人生有目的太累,我一向只玩游戲。」雷邢浩從皮夾抽出那天在墓園里奪下的相片。「而且,只玩絕對會獲勝的游戲。」
「人生沒有事情是‘絕對’的,先生。」
「我叫雷邢浩,不叫先生。」不論再怎麼生氣,她講話時仍舊是這麼有禮貌,是太習慣壓抑自己的情緒了嗎?而且對于他人攻擊性的言語,她完全無力招架。
「我知道了,雷先生。」柳雁沄禮貌地點點頭,不過還是只敢隔著一段距離看他。
「你很在意這件事嗎?」雷邢浩指指相片。
「請您把相片還我。」
「底片就夾在相本里,我加洗了很多張,你打算要幾張?」
見到柳雁沄皺起了眉,深呼吸了一口氣,又換上了禮貌的表情,雷邢浩實在感到很有趣。
「不過是外國式的打招呼而已。」
「外國式的——打、招、呼?」
「你該不會不懂吧?」
他當她是三歲小孩這麼好騙嗎?實在是太過份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先生。可以麻煩您把相本和底片還給我嗎?」
「今天沒帶。」
「您下次來公司時——」
「下次也不一定會記得帶。」
「先生,您留那些相片對您而言沒有任何用處,都是些衣服的相片。而且我也遵守了自己說過的話,除了您那張‘打招呼’的相片,其余的並沒有照到您的臉,您沒有理由‘扣押’我的相本。」
「對于你的‘體貼’及‘信守承諾’我的確應該高興。」他挑了一下眉。「不過看到你把我照成無頭鬼,我又決定不高興了。」
「您的意思是不打算把相本還給我了?」
「等我想還的時候自然會還。」
言下之意,她似乎還必須繼續被他耍著玩……雖然相片中那些衣服很重要,不過與其被他耍弄,不如……割舍算了!
「既然如此,相本您不用還我了。」柳雁沄決定把心一橫。
「我沒有替你保管相本的義務,而且是誰說你有棄權的權利了?」
柳雁沄覺得自己快被逼瘋了,她轉過身去,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能鼓起勇氣再正視雷邢浩。
「先生,我不夠聰明,實在無法明白您的行為所代表的意思,您直接明說好了。」
「柳小姐的確不夠聰明,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她的表情似乎已經快崩潰了,雷邢浩強忍住笑意。「想還的時候自然會還。」
怎麼會有這種人?真是……柳雁沄頭痛地揉著太陽穴。
「好好保重,我很期待日後與你的相處。」
「先生……我可以不期待嗎?」柳雁沄很認真地反問,只差沒求他放她一馬了。
她的表情還真的很認真哪。雷邢浩忍俊不住,無法相信竟有人會以這種方式拒絕別人。
「我認為柳小姐還是讓自己期待一點會比較好,因為游戲已經開始了。」
這個人……根本就是精神有問題!她完全搞不懂他話中的意思。柳雁沄筋疲力竭地望著貴賓室的門,開始祈禱有人能來解救她。
而當方書恆踏進貴賓室時,看到的正是柳雁沄一臉疲累地低垂著頭,而雷邢浩則精神奕奕的景象。
第四章
「總經理的心情似乎非常好。」
「是嗎?」丟開手中一疊資料,雷邢浩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走向陽台外放置的躺椅。
「是的。」杰瑞跟了過去。「從方氏企業回來後,心情明顯變好了。」
「是找不到讓心情不好的理由而已。」
杰瑞笑著點了點頭。「其實方氏企業的事,用不著你親自出面。」
「閑著也是閑著。」
「雖然現在算是度假,不過跟隨總經理到現在,我第一次听你說這句話。」竟會說自己很「閑」。
「杰瑞,想說什麼就說,趁我心情還好時。」
照以往的經驗,雷邢浩早就不耐煩了,認為他拿不重要的事情浪費他的時間。
但是今天……真是持例。不,應該說……從在意大利遇到那位小姐那天開始,就呈現不同于以往的行為。
「總經理究竟是要資助還是並購方氏企業?」
「隨便。」
隨便?看來這些都不是游戲的重點。
「老爺消息很靈通,下午已經打電話來詢問了。」
「他大概樂昏頭了。」以為能操縱他了,以為他已將他這個爺爺放在第一位了。
原來赫赫有名的雷氏集團董事長也會有昏頭的時候。
「老爺的確以為你已經在進行並購了,他很高興。」
「結果我卻打算暗中資助方氏企業。」老頭子知道的話,不知會不會氣到吐血身亡?
「今天老爺有意地提到繼承的事,似乎以並購案考量你的繼承事宜。」
哼!他老到昏頭了,弄不清楚現在雷氏集團真正的操控者是誰。
「他以為雷氏集團現在還是他的天下?」
「即使我們並吞了二少爺的股份,但是老爺現在擁有的股份仍然比我們多,總經理還是小心為妙。」
雷氏……老得不能再老的企業,表面上富麗室皇,令人稱羨,內部卻淨是家族斗爭,污穢骯髒。他竟已在這樣一個地方待了十三年,是否也已經沾染了這樣的氣息而不自知?
「十三年來,總經理為了當上繼承人而不斷努力,現在只差一步就水到渠成了,所以要更加小心,千萬不能大意。」
繼承雷氏的確是他十幾年來的目標,不過卻不是最終目的。
人生有目的太累——想起今早對那女人講的話,雷邢浩覺得自己簡直有問題了,竟不小心說出肺腑之言。
為了繼承雷氏,為了達到目的,他拼斗了十幾年,他的人生除了這個以外,似乎再也找不出其它目的了。而那些與目的無關的事,只不過是游戲,只不過是他僅存的一點娛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