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既然走了,就沒有討論的必要。杰瑞,你嫌我時間太多嗎?」
「如果不是因為時間太多,就不會因為對方身上流露出幸福的模樣,而冷嘲熱諷了;如果不是因為太驕傲自負,就不會因為對方不認得你,而惡意戲弄人家了。」
「杰瑞,我認為這個話題沒有繼續的必要。」
「總經理,是你堅持要我發問的。既然你決定結束話題,就照你的意思辦。」杰瑞隨即將話題轉到公事上︰「老爺剛才來電,夸贊你昨天與奧賽公司談成生意。」
雷邢浩不甚在意地望著窗外的日暮景色。
「他還說已經在西雅圖為你買了一棟別墅。不過也特別提到,希望你能在這次的假期中,順便完成一件並購案。」
「回絕他。」忙了好幾年,才換來短暫的休息時間,老頭子竟敢打他私人假期的主意,算盤未免打過頭了。
「老爺似乎有意將經營擴展到東亞地區,而且認為你應該會有興趣,因為地點就在台灣。」
「我沒興趣。」
回台灣是度假,也是掃父母的墓,他不想連這一點私人時間也被瓜分。
「我已經告訴老爺你不會答應,但是他認為你既然一個月的假期都決定留在台灣,應該不會拒絕這件小案子。」
「既然知道是小案子,還敢派我去?」雷邢浩冷哼了一聲。「我看爺爺只是想測試台灣的假期與他的命令對我而言哪一個比較重要吧。」
「總經理,明白他老人家的想法,不一定要講出來。」而且還是以不屑的口吻。
「明白不等于必須接受。」
「總經理,我認為你還是先看完合並案的報告書,再作決定好了。」杰瑞意味深長地放下卷宗。「再過不久,老爺就要退休了,雖然董事長的位子你已經唾手可得,不過小心方為上策。請你耐心看完報告書,我相信內容對你而言一定十分有趣。」
講些什麼?雷邢浩不耐煩地打開卷宗。
全是一些公司營運狀況及財務報表的分析單,以及並購的可行性,千篇一律;唯一不同的就是金額與他昔日所接的案子有天壤之別,不過是間中小型企業,雖然並購後仍有利可圖,但是這些利潤對雷氏集團而言根本是九牛一毛。
他對這件犧牲品完全沒興趣,也不想給老頭子面子。
「回絕爺爺,直接說我沒興趣。」
「總經理,你還沒看完。」
「沒看完又如何?」雷邢浩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現在看完——」
人事資料上,一張女孩子的相片及短短幾行字,讓他收回正要出口的話。
柳雁沄︰二十五歲,十二歲時父母雙亡,被方家收養。名下擁有方氏企業百分之二股份,現任服裝設計師,是方家內定的兒媳婦。對方氏企業無任何影響力。
是她?!十二歲時父母雙亡?!原來她並不是個大小姐,但她為何又會有那樣的幸福笑容?
盯著柳雁沄的照片,雷邢浩陷入了思考當中。
「哎,沒釣到金龜婿,白白去一趟意大利了。他們是那麼地熱情,又長得那麼地帥說。」範惠琪有氣無力地拖著行李,一臉可惜。
「你可以再去買一張機票,再去一次意大利。」反正她們才剛下飛機,要買機票很方便。
「你還敢說,都嘛是你。莫名其妙地退房,拖著我到便宜的飯店,讓我錯失了當少女乃女乃的機會。」
柳雁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被那個男人抱住時,她簡直嚇得快暈倒了!用盡所有力氣才把他推開,逃回房間的路上,還不斷回頭,深怕他會追來。在範惠琪回來前,她已經以前所未有的敏捷速度收拾好行李,根本不敢再多留一刻。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怕他,更不懂他為何要這樣捉弄人,所以直覺地認為逃離他的勢力範圍方為上策。
即使在父母過世、沒有親戚願意收養她時,她飽受人間冷暖,看過許多人的嘴臉,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令她感到……這麼地難以接近,像是刻意把自己隔離在眾人之外似的。
「總之,已經回到台灣,很安全了。」柳雁沄高興地對自己這樣說。即使搬離了飯店,不過這幾天在意大利旅游時,她仍舊提心吊膽,深怕再度遇見那人。
「你是不是在意大利見鬼了?還是惹到了什麼人?什麼安不安全的?」
「其實我又遇到了——」
柳雁沄話才講一半,手上的行李就被人提走,她奇怪地回頭看向來人。
「你在意大利遇到誰了?」方書恆笑睇著柳雁沄。
「書恆?你怎麼來了?」柳雁沄十分訝異。「都說好不需要來接機了,而且又不是假日,你還要上班。」
方書恆摟了摟柳雁沄的肩,然後責備地搖搖頭︰
「才出去幾天而已,為什麼臉色這麼疲倦?教我怎麼放心得下?」
一旁的範惠琪听了猛翻白眼。
「你蹺班了?雖然你是總經理,也不可以公私不分,讓底下的人知道了怎麼辦?」
「爸爸和媽媽放心不下,我也一樣,所以我是得到爸爸的允許才蹺班的,你別擔心那麼多。」方書恆皺起了眉頭。「你這幾天都吃什麼?感覺上變瘦了。」
「意大利的食物都是女乃油,應該是變胖了才對。」
「听說意大利治安不太好,當初我就不贊成兩個女孩單獨去了,這幾天我一直放心不下,就怕你遇到壞人。下次沒有我陪,別再自己出國了。」
天哪!她快吐了!範惠琪已經開始深呼吸,努力克制即將爆發的脾氣。
「你剛才說你遇到什麼?是不是什麼奇怪的人?有沒有對你怎樣?」
「方大情聖、方書恆先生,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問雁沄這幾天吃了什麼食物?看了哪些地方?照了幾張相?還有上了幾次廁所?」她就是受不了方書恆的過度保護欲。
當年失去雙親的柳雁沄的確很需要人保護,但是現在她已經是個大人了,她有獨立自主權,為什麼方家的人到現在就是搞不懂呢?把她保護得密不通風,對雁沄到底有什麼好處?
「範惠琪,我沒責怪你,你倒先責備起我來了。當初我就不贊成雁沄和你出國了,現在果然印證了我當初的判斷,你根本沒盡到保護雁沄的責任。」
又來了,這兩個人見面永遠是針鋒相對,尤其是書恆,總是刻意指責惠琪,讓她覺得很對不起這個好朋友。
「方書恆先生,你別說笑了,你的變態保護欲我根本不敢領教,更別說是學習了。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誰該受保護、誰該保護誰的道理,只有互相的平等對待,你懂不懂?啊,問也是白問,因為你根本听不懂嘛。」
「範惠琪——」
「書恆,別再說了。」柳雁沄對範惠琪感到十分抱歉。「惠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們交惡。」
他當然知道範惠琪是雁沄最好的朋友,但是打從高中開始,範惠琪就處處看他不順眼。他們的價值觀相差太多了,他不希望單純的雁沄受到範惠琪的不良影響,曾經不止一次的提醒雁沄,但不知為何雁沄還是喜歡親近她。
喜歡的人的好朋友卻討厭他,對他而言是一種挫折。
「方書恆,等你學會什麼叫作‘互相’時,也許我就會看你比較順眼了。」範惠琪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吐了吐舌頭。
望著墓碑上父母親的名字,雷邢浩習慣緊繃的表情,難得出現放松的神色。
「這里景色很美,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