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大利機場
杰瑞著急地看著手表,左顧右盼。已經超過十分鐘了,接待的車子竟然還沒到!遲到十分鐘對他而說不算什麼,但對身旁這個男人而言,卻是不可饒恕的重罪。
偷偷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杰瑞開始考慮起下午是否要參與會議,那絕對會是一場腥風血雨,他不忍目睹。
「把開會資料給我。」
雷邢浩充滿磁性的聲音,明顯帶著不耐煩。
「現在?我們才剛從日本飛過來,你最好休息一下。」
「杰瑞,你知道休息的意義嗎?」
「休息是為了健康。」
「是浪費生命!」
杰瑞對雷邢浩無奈地聳聳肩,又看了一眼手表。
「再給他們五分鐘。」雷邢浩兩手交叉在胸前,口氣充滿不容置疑。
「總經理,也許是出了點意外,人家不是常說天有不測風雲嗎?這份合約對他們公司而言很重要,我想他們不會掉以輕心才對。」
「想和我談生意,就不能有意外。」他討厭無法掌握,討厭一切意外。「你認為這十分鐘他們浪費了我多少錢?」
「總經理,如果你一定要計算的話——」杰瑞無奈地拿出計算機。
「資料拿來。」
雷邢浩面無表情地接過資料。
休息是浪費生命,等待更是浪費生命。十五歲那年,一杯黃土,埋葬了他的父母,也埋葬了他的青春,從那一刻起,為了生存,他的生命就沒有時間可以用來浪費。
左前方的鎂光燈再一次閃起,再度傳來了不太流利的英文交談聲︰
「先生,謝謝你,你的衣服真的很好看。」
生命對某些人而言,果然是用來浪費的。正翻看文件的雷邢浩抬起了頭,看向從剛才開始就不斷閃起鎂光燈的地方。
「日本女孩嗎?她站在那里很久了,很有耐心呢。」發現雷邢浩的眼神停留在女孩身上,杰瑞轉移話題。
只見女孩縴細的身影正向離開的西方人點頭致謝,由側面望去,唇畔還帶著甜美的笑靨。
「她是攝影師嗎?」鎂光燈閃起的次數十分頻繁。
「不是攝影師,也不是日本人。」雷邢浩簡單下結論,將視線調回文件上。
她唇畔那抹笑靨很美,仿佛帶著一股魔力,雖然十分吸引人,不過他討厭那種笑容,仿佛全世界都幸福快樂似的。但真正的世界,正好完全相反。
「你怎麼知道?」
拿相機的模樣很不專業,英文發音也沒有日本人大舌頭似的毛病,光是這兩點,就足夠作判斷了。
似乎發現有人在注視她,女孩轉過頭,往雷邢浩的方向看去。
緊接著,她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怔愣地盯著雷邢浩,再也移不開視線。過了將近一分鐘之久,她丟旁堆放的行李,走向雷邢浩。
「先生,請問您可以讓我拍一張照嗎?」
柳雁沄目不轉楮地盯著眼前男人的衣服看,用英文禮貌地詢問。
女人主動搭訕對雷邢浩早就不是新鮮事,不過杰瑞還是高興,只要現在能發生任何轉移雷邢浩注意力的事,他一律認為是好事,因為真正的火山爆發都沒雷邢浩發怒來得可怕。
「講中文。」雷邢浩不耐煩地將視線從文件上移開,睥睨著眼前的女孩。
柳雁沄一愣,在還沒反應過來時,對方已再度開口︰
「你的英文發音太糟糕,我不想虐待自己的耳朵。」
對方毫不客氣地指責,讓柳雁沄先是詫異了幾秒,隨即不好意思地紅了一張臉。
「先生,對不起,我不知道您會講中文。請問您可以讓我拍一張照嗎?」
「你沒有創意一點的問法嗎?」
柳雁沄尷尬地低下頭,一時不知該如何接口。
「先生,抱歉,我、我……」
「總經理,車子來了。」杰瑞覺得車子來的正是時候,連忙打開房車的車門,不想讓雷邢浩繼續遷怒于眼前這個無辜的女孩。
「下次要找男人搭訕,先訓練好自己的口才。」
望著雷邢浩離去的背影,柳雁沄啞口無言。
「那個男的真的這樣對你說?」放下行李,範惠琪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還敢笑,都是你上廁所上了半小時,我為了消磨時間只好到處尋找好看的衣服,拜托人家讓我照相。」柳雁沄躺平在床上,回想起那一幕,就感到丟臉。
「他是華人吧?帥不帥?」
「我怎麼會知道。」她只看了他一眼,視線就一直停留在他的衣服上,壓根兒沒注意他的長相。不過聲音倒是記得,因為十分渾厚而且……冰冷。
「柳雁沄,你該不會是和幽靈交談吧?」
「我才看了他一眼,而且他戴著墨鏡,我怎麼會記得。」柳雁沄一臉無辜。「他的衣服真的很好看,有點像亞度尼斯的設計風格,不過我不記得亞度尼斯曾發表過那件衣服,好奇怪……難道我會記錯?還是判斷錯誤了?」法國設計師亞度尼斯一直是她的偶像,她對他設計的每一件衣服幾乎都了若指掌。
「又來了,講到衣服你就陷入渾然忘我的境界。你真的要辭掉服裝設計室的工作,到方氏企業上班嗎?」
柳雁沄坐了起來,淡淡一笑。
十二歲那年她失去了雙親,父母親車禍前夕,公司已經倒閉,她名下無任何遺產,根本沒有親戚願意收養她。若不是方家念在父親曾幫助過他們的恩情上,她只能被丟到孤兒院。
沒有方家,就沒有現在的柳雁沄,她永遠忘不了這份恩情。
「伯伯的公司出現了一些問題,他和書恆都希望我能到公司幫忙,他說自己人比較能夠信任。」
「方家又不是開服裝公司,你是學服裝設計的,能夠幫什麼忙?」
「我也不清楚自己能盡多少心力。當年是他們伸手拉我一把,現在我長大了,本來就應該努力回報他們。」最近伯伯和書恆的心情一直處于低潮狀態,她看了也于心不忍。「只是暫時離開服裝界,我沒說要放棄。總有一天還可以再重拾夢想的。」
「你到底是什麼時代蹦出來的人呀?讓找看看——」範惠琪捉住柳雁沄的下巴,左瞧瞧右看看。「看起來不笨呀,為什麼說的話像古代人?」
笑著拿開範惠琪的手,柳雁沄全盤接收範惠琪的嘲弄。
「說到方家,前幾天方書恆——我們的方‘大情聖’,在電話里告訴我,你和他年底就要訂婚了,是真的嗎?」範惠琪特意加重了大情聖三個字。
她明明跟書恆說過很多次了,為什麼他就是不願放棄?柳雁沄皺起了眉,搖了搖頭。
「你沒答應吧?Good!做得好!千萬別答應他!充其量你只是剛好被他們家收養,又不小心和方書恆成為青梅竹馬而已,恩情和愛情不能混為一談,方書恆到底有沒有搞清楚呀?」
柳雁沄無奈一嘆。父母在世時,她是獨生女,一直沒有兄弟姊妹;進入方家後,她第一次體會到所謂的手足之情,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是書恆向她伸出了溫暖的手。
但曾幾何時,她視為兄長的人,卻對她產生另一種她無法接受也無法拒絕的感情,她不想傷害書恆,不想讓伯伯和伯母失望,卻也無法勉強自己將親情轉化為愛情。
「說到方書恆,我就有氣,他真的不是普通的龜毛,就拿這次到意大利旅行來說好了,都說是我要和你來了,電話調查好幾次不說,還交代我這交代我那,他不知道我範惠琪什麼都有,就是最缺乏耐心嗎?」想到就一肚子火。
「惠琪,書恆對我很好,只是太愛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