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補?」紀悠不屑地嗤笑了一聲。「你們憑什麼認為道了歉,別人就一定要原諒?」
不願再多語,紀悠頭也不回地走了。往日和樂的家庭,仿佛是南柯一夢,在清醒之後,瞬間化為碎片。
在一周後的下午,當她放學回家,畫室流出了腥紅的鮮血,窗外的夕陽染紅了純白的家具,她終于明白了——原來,有一些事,是永遠不會結束,有些傷痕,是永遠不會復原的。
母親選擇了割腕來結束這一場永遠不會復原的傷痕,就在她最鐘愛的畫室,用她畫出形形色色的手,了結了她追求純白,到最後卻仍然留下污痕的人生。
一室的鮮血,滿屋的火紅夕陽,只有抱著母親哭泣的她,再也無他人……
她一個人,在一片刺眼的紅色里,哭了好久,好久。直到紀晴回到家以前,她只知道,夕陽好紅,鮮血,也紅得刺眼,一切都是紅的,都是紅的……再也沒有純白了……
「……在哭?」一雙溫暖的大掌拭去了紀悠臉上的淚。
如果可以選擇,她不想夢見滿室的鮮血,不想夢見這個被染紅的屋子。可是誰來拉她一把?她不喜歡鮮血的味道,她不喜歡媽媽倒在血泊中的蒼白模樣,不喜歡听見自己哭泣的聲音……可是為何她一直擺月兌不了這個夢?為何她感覺到自己不斷地在流淚?
「連睡夢中都在哭。」低低的男性聲音,充滿了不舍。
誰的聲音?好溫暖,好溫柔……發現爸爸背叛時的夢境好像漸漸消失了……媽媽倒在血中的模樣也模糊了……
「老是愛逞強。」不在乎睡夢中的人兒听不到這句話,男性的聲音憐愛地說著。「累了,有我在這里,別那麼逞強。」
滿屋的紅,消失了。但是,是誰在耳畔對她說話?累了……她的確是累了,累到連睜開眼楮的力氣都沒有了。
會不會她一睜開眼,這個令她安心的聲音就消失了!就像她的家人一樣,遠遠地離開她,再也不會回到她身邊,到最後又只剩她孤單單的一個人!如果這樣,她不要睜開眼,至少還能保有短暫的溫暖。
「希望我抱你回房,明天你別恩將仇報才好。」
陸天雲唇邊的笑窩漾了開來,輕輕地抱起不願睜開眼,臉龐還掛著淚痕的紀悠。
「記住哪!不可以恩將仇報。」像催眠似的,陸天雲溫柔地又再重復提醒了一次。
***
臨近中午,一個哀叫聲響徹了整個陸宅。
「你果然恩將仇報。」抱著被枕頭捶了好幾下的頭,陸天雲哀怨地指控。
「為什麼在我房間?」丟開手上的枕頭,紀悠面無表情地質問。
「我凌晨時回來的。」
「我沒問你幾點回來。」
「你趴在鋼琴上睡著了,我好心抱你回房,你應該感謝我。」
紀悠細致的臉蛋略紅了一下,但是隨即又皺起了眉頭。
「你可以滾回你的房間。」而不是趴睡在她的床沿。
「我擔心你。」一點也不拐彎抹角,陸天雲十分直接,還沖著她露出大男孩的表情。
昨夜的夢境又是紅色的,她在夢中哭泣,難道夢境以外的她,也在哭泣?
臉兒更紅了,紀悠不願讓陸天雲看到,假裝沒听到的轉過身。
「謝謝你的雞婆。」本來只是要講上面那兩個字的,可是月兌出口卻又變成了帶刺的語句。
真是倔強的性子!這副冷漠的面具,她打算戴到何時?
「看來我買那架鋼琴是買對了。」
她轉頭,卻沉默著,等待他的下文。
「我沒想到你會喜歡鋼琴喜歡到在琴室里睡覺。」
「與你無關。」她不喜歡他人探問她的隱私。
「當然與我有關。」一切皆在他精心策劃中,當然與他有關。
他到底在想什麼?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為什麼她有時候會覺得他很奸詐?
「別想那麼多了。」趁紀悠皺眉思考時,陸天雲快速在她額頭「啵」了一下,然後迅速地沖向門口。「我先走了。」
懊死的……她的初吻!紀悠無法實信地模著被偷襲的額頭,僵立在原地。
從小到大,沒有人敢對她這麼胡來,只要她繃起臉,連父母親都知道不宜靠近,而陸天雲卻總是當作沒看到,繼續的我行我素……太過分了!
陸天雲靠在門後,臉上五味雜陳。
一年了,真是漫長!他竟花了一年的時間只和她在打哈哈,直到今天才敢有所行動。但即使行動了,卻仍懷抱著是否會失去她的擔憂。
踫巧走過去的王媽,在紀悠的房門外看到少爺,原本疑惑的表情,在愣了一會兒後,隨即露出了歡天喜地的賊笑。
「少爺——你做了?」
「王媽——」不想被二老看見,卻還是踫見了。
「可別敢做不敢當喔!」呵呵呵!這小子等了一年,終于出手!太好了,她和老伴的願望,以及老爺和夫人的願望,快要實現了!謝天謝地!
「那還要看她願不願意讓我擔。」說得有些無奈。
「是喔是喔,反正你不準忘了答應我們的條件就是了上紀悠啊!」可別怪她胳臂往他們家少爺彎啊!他們明明很相配的,看到這麼相配的人相遇了,不看他們湊在一起,會讓人氣到捶心肝的。
「你想得太多了。」
「哼!」她就不相信一男一女獨處一整夜,不會發生什麼事。她吃過的鹽比少爺吃過的飯還多,這小子想誆她,門都沒有!
「王媽,滿腦子黃色,有礙健康!」聳聳肩,陸天雲再度望了一眼紀悠的房門,假裝輕松地走了。
呵!這小子還會害羞啊?她是「老人家」耶,老人家不會看走眼的啦!她要趕快和紀悠保證,告訴她,少爺一定會負責的!呵呵,陸家的第三代要降臨嘍!
推開房門,看見一尊捂著額頭,僵立在原地的人兒,王媽得意的臉馬上綠了一半。
這兩個人,是幼稚園程度嗎?她還以為他們○○ㄨㄨ了咧!烏龜!氣死她了!手腳也不會快一點,那麼紳士干嘛?
半小時後,悶了一肚子氣的王媽,在無處發泄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拖著王伯回娘家了。
而正坐在客廳看報的陸天雲,頭上卻傳來一陣劈劈啪啪的聲音,一堆食譜從他的正上方拋落到他懷里。
「少爺午餐要吃什麼?」丟完一堆食譜,紀悠冷著一張臉,站得遠遠的。
少爺?嗯,看來紀悠為方才額頭那一吻,還很火大!陸天雲好笑地看著散落在身上的食譜,揚起了頑皮的笑容。
惡心的笑窩又出現了,仍舊是那麼礙眼!紀悠臭著一張臉,對陸天雲的笑容仍然如一年前的評語。
「你學會了這些菜?」
「快選。」
「打算雪恥?」這是一個女佣對少爺的態度哦?
「請少爺趕快選。」這個人很惡劣,明知道粉圓不能洗,不告訴她就算了,還叫她搓大力一點。
「這里面的每道菜你都會?」不得了,可以去開餐廳了。
「少爺到底吃不吃?」臉上已經有不耐之色了。
「吃,當然吃。全世界最有個性的女佣燒的菜,我怎麼可以錯過?」看著紀悠臉色又是一沉,陸天雲笑著把頭埋進了食譜里。
十分鐘時了——
「這里每一道菜好像都很難做。」
「……」紀悠不答腔。
「不過,好像都蠻好吃的。」
仍舊是不答腔,不過眉頭皺了一下。
「好吧,來杯珍珠女乃茶。」
有點想罵髒話了,不過還是強忍下來。
「再來一盤蛋炒飯。」
他讓她等了那麼久,竟然就點這兩樣!而且還是食譜里沒有的,這個姓陸的,分明就是在找她碴,讓她完全沒有好好雪恥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