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羅炎兒的威脅,兩人立即沉不住氣了——
「王正在忙著處理朝廷的責難與遷怒,郡主應該知道為什麼我王會背負上莫須有的罪名被朝廷刁難,甚至——」
「朝廷怎麼說?」羅炎兒不耐煩的打斷意有所指的諷刺。
「他們認為我王是故意殘害三皇子,正借題發揮,要削弱我王的權勢。」
她害穆檀悅惹麻煩了,而且是不小的麻煩!羅炎兒心情復雜。坐在榻上沉思,那男人是被邪靈附身了嗎?怎麼就真的把所有錯失都認了呢?從小雙親就時常告訴她,朝廷對于異姓王族的忌憚,帶著一山不容二虎的敵視,始終防備著他們這些擁有封地與兵馬的族群。
當初打江山給予的獎賞,如今卻要巧立名目去剝奪,丑態百出。若非她爹娘只有她一個孩子,後繼無人,朝廷對于她羅氏一族也不會客氣。
罷好她又與三皇子情投意合、互許終身,屬于羅氏族的權勢也因此傾向了帝王之家,這又讓她家族的處境更為安全。
可穆檀悅的狀況與她恰恰相反——他不僅才華洋溢、兵力充足、領地富裕,又是個能延續後代的男子,他若有心若造反,只怕天會有易王的可能,即使他沒有反心,當今天子也不放心繼續容他茁壯成長。
鏟除穆檀悅,收回封地,恐怕是當今天子的期望,最終需要的只是一個師出有名的借口。
羅炎兒造成了這個借口,她在穆檀悅的領地害死了三皇子,又讓穆檀悅代她領罪。
她能夠想像朝廷將如何打壓穆檀悅,只要穆檀悅稍有異議,戰事便將一觸即發,他的領土岌岌可危——這些全是她造成的過錯!
「我要見他!」終止了思緒的游走,羅炎兒朝著眼前的人重復道
「把穆檀悅找來,我有話對他說!」
「王叮囑過,請郡主務必順從他的安排。」
羅炎兒嗤之以鼻,她的自尊不容許她闖禍後,把責任丟給別人承擔!「你們比我更了解事態的嚴重性,假如我出面向皇帝澄清三皇子的……死因,朝廷便失去逼迫你們的借口。」
提起不幸的未婚夫,她的心仍會疼痛,但留下來的責任讓羅炎兒必須振作。「王的命令,必須服從。」
羅炎兒瞪著兩個講不听的人。「你們不怕引發戰爭嗎?」
「王會保衛這片土地和人民,屬下的任務是帶郡主離開,請吧!」
「一人做事一人當!」羅炎兒是很想離開,但不願當只縮頭烏龜。那兩人依照穆檀悅指示過的步驟,適時的提道
「三皇子的遺體己在昨天送往平陽王府,等候郡主及時回家安置。」
「什麼?」羅炎兒詫異。「……沒有交給朝廷?」
「王說了,那是屬于郡主的。」一板一眼的傳達出穆檀悅的心意。羅炎兒愣住,莫名的震撼襲擊了她,穆檀悅究竟是在想什麼?
原本極其厭惡的一個人,忽然之間,變得讓她討厭不起來了,屬于穆檀悅的音容、笑貌佔據了腦海,羅炎兒傷神的蹙起眉。
「請郡主安心出發吧!」那兩人再度催促。
羅炎兒依然文風不動,她若是一走了之,天下勢必大亂!
那兩人見此情形,又依照穆檀悅的叮囑傳話道
「王交代,過了未時,假如郡主仍未上路,他將撥冗前來——親目恭送郡主,他有『叮囑』,請郡主明白他的手段不會太和諧。」
羅炎兒回憶起被穆檀悅壓迫的情景,凶狠的丟去一記充滿殺意的目光。
「話是王說的!」與他們無關,不要瞪他們出氣。
羅炎兒咬牙切齒,居然叫人威脅她,穆檀悅的腦子是殘了嗎?寧願讓朝廷打壓,也不要她出面解釋還他清白,這算什麼?倏地,一個念頭闖進她的腦海,羅炎兒心念舜轉——或許穆檀悅和朝廷一樣也在等待一個時機,
一個挑起戰火,掀起斗爭的時機,用巧妙的名目去掩蓋逐鹿天下的野心!
這場即將爆發的爭斗,恐怕不如表面顯示的那麼單純?
羅炎兒冷哼一聲,「看來,你們的王並不需要我還他清白!」
第2章(1)
從西邊檀王的領地,馬不停蹄的趕路,用了十天的時間,羅炎兒終于回到自家封地——平陽。
平陽王和王妃算準時間,等候在城門外,期盼著寶貝女兒的歸來,一見到羅炎兒的身影,兩人迫不及待的上前迎接,憂慮之色溢于言表。
「你總算回來了,接到檀王的消息,我和你父王都快急瘋了。」
這段時間里,朝廷正式向檀王宣戰,雙方的軍隊都已集結,蓄勢待發。
在雙親關切的追問下,羅炎兒坦白告訴他們,三皇子的死因是她一手造成的,檀王卻替她頂罪,與痛失兒子的皇帝鬧翻了。
「他的尸身是否已經到達了?」話說到一半,羅炎兒向心事重重的雙親問起三皇子遺體的下落。
雙親沒有回答,注視著羅炎兒身後的兩人,若有所思。
「他們是檀王的人。」羅炎兒回頭望著護送她的人馬,「戰事在即,你們先到我王府休息,再做打算。」
「謝郡主好意,但我等另有任務在身,不便久留。」兩人匆忙離去。
羅炎兒望著他們的背影,思索著穆檀悅派給他們的是什麼任務,與戰事有關嗎?
穆檀悅……那個悠然而從容,心思如深淵一般險惡難測的人,他成功的擾亂了她的心湖,真是個令人討厭的家伙!
「炎兒,你說檀王代你頂罪,為的是什麼?」雙親打斷她的沉思,發出疑問。「他如此袒護你,是有什麼意圖?」
「我不清楚,那個男人只能用莫名其妙來形容,別談他了。」羅炎兒把坐騎交給侍從,與雙親坐上舒適而寬敞的馬車,繼續問起三皇子的尸體,但雙親露出了感傷的表情,令她心頭一顫。
「炎兒,他的尸身……已腐壞了!」
羅炎兒別開臉,藏起扭曲的神色,無力的問︰「你們沒把他運走吧?」
「人人皆知他死在檀王的地盤,檀王沒把他送回朝廷,我們若送他的尸身回去,該如何解釋——他是怎麼從檀王那兒轉移到我們手上的?」吃力不討好的傻事,他們可沒工夫去做。
寬敞舒適的馬車載著一家三口回到華麗的王府。
羅炎兒直奔後院的地下暗道,進入陰冷的密室,三皇子的遺體就擺在里面一口尚未加蓋的石棺中。
如果不是她撇開護衛,獨自帶他出行,他不會遇害;如果不是她非要去險峻的山野游玩,遇到了凶殘的馬賊,他不會死;如果不是她心高氣傲,危難之時依然好戰,寧可與馬賊廝殺也不肯逃跑,連累他在搏斗中受傷,此刻,他不會躺在冰冷的棺木內。羅炎兒走到毫無生氣的未婚夫旁邊,跪坐下的身子緊貼著石棺,她俯視他略微腐爛的面容。
許久許久,道歉的話語月兌口而出,一聲聲不絕于耳。
戰火彌漫的歲月,從羅炎兒回家以後開始了。
皇帝曾下旨要求羅氏一族出兵參與戰事,但平陽王用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並封鎖領地,杜絕兩軍出入,擺出事不關己的姿態,冷眼旁觀。
「你不出兵,就不怕皇帝怪罪嗎?」王妃很是擔心平陽王的「抗旨」將造成無窮的後患。
「眼下還不用煩惱這些,等朝廷有本事秋後算帳,再想對策吧。」
正如平陽王所言,當前,朝廷不敢連他也得罪,只能放任他作壁上觀。
平陽王賭的是兩敗懼傷的結局——最好一場仗打完了,除了他的封地,全天下滿布瘡痍。
然而出人意料的,戰事竟呈現一面倒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