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身邊一直低著頭,戀戀不舍的打量著兩人連在一起的雙手,盡避長途跋涉的身體酸疼不已,不時顯露在她眉眼的淡淡笑意仍含有一點甜蜜。
她突然想永無止境的走下去。
可惜再向上攀登幾步,走到尖端的兩人已看見向往多時的天池。
他突然松開她的手。
他們到了。
碧綠的池水猶如一塊無瑕的美玉,柔和的躺在群峰環繞的峭壁之中,沉靜的倒映著天邊的雲霞與周遭的山峰。
完顏滿似被帶入仙境,雙目倏地放射出迷醉之光,驚呼一聲,就想跳到水中央盡情徜徉。
「你做什麼!」厲狂浪眼明手快的拽住飛奔而去的人兒,手忙腳亂的牽住被她拋棄的馬兒,大吼道︰「看著腳下的路,別發傻!」
她興高采烈的點頭,小心翼翼的順著山勢下滑,直到踩上了略長雜草的土地,才一鼓作氣的跑向池水邊。
那輕快的身影,在奔跑間,把一身的疲憊都甩開了。
在她身後的厲狂浪搖頭一嘆,像是看不慣她的任性,卻又轉不開注視她的目光,心思悄悄被她愉悅的情緒所感染。
他忽然意識到,她很久沒這麼輕松過了。
此時的她恰似孩童,一臉新奇的跑到池邊戲水,隨即回頭向他招手,面帶微笑,一路定來的辛苦全都忘掉似的。
他不由得懷疑……以往認定她放肆張揚是否太過了?哪個孩童會裝含蓄、扮端莊、假正經?
他真有自己以為的那麼討厭她嗎?
「你不過來喝喝水呀?」完顏滿蹲著側望他。
厲狂浪等她雙手探入池內掬起一捧清水,立刻手指遠方,不疾不徐的提醒道︰「你瞧那兒。」
他指示的方向是池水的北面,離兩人的方位有些遠,卻可隱約看見正有兩頭黑熊在池畔游移,狀似洗澡。
「……」完顏滿馬上將掬在掌心的水揮灑開。「山頂有野獸?」
「北邊森林內什麼都有,我們過去。」厲狂浪邊答邊牽馬朝北定去。「天色快暗了,不宜潛水,等明天一早,我們再來。」
完顏滿依依不舍的望著池水許久,慢慢跟著厲狂浪的腳步,逆風走到林中,興奮過後,再度感到身體很沉重。
林問,鳥獸淺鳴低吟之聲四處飄蕩,稍一轉眼,便可見到不尋常的小動物在樹叢中隨意亂竄。
「那邊有住屋?」發現林中央聳立著木房子,完顏滿恢復疲態的臉露出驚喜之色。
「你不是曾經派人來此尋劍,附近情況如何,難道你不曉得?」
「是有收到一些傳說,但都是听說的,和親眼見到的是兩回事啊!」
完顏滿加快腳步超過厲狂浪,跑到密不透風的屋子前出聲問︰「有人在嗎?可否借住一晚?」
「別叫了。」厲狂浪打開破破爛爛的圍欄,熟門熟路的走進庭院,將馬安置在外,迎著完顏滿詫異的目光,淡漠的告訴她,「這里是我與友人親手築成的房屋,沒有外人住。」
「你還會建房子?」
「我與友人到天池尋劍,耗時兩年,你不是打听過了?」他也曾年少輕狂,為了鐘情之物不顧一切的去追求。
完顏滿略帶神往的點頭,不由得希望看到那時的厲狂浪,是不是比現在的他鄉了點開朗、熱情,也不這麼冷硬?
「听說你似乎失敗了?」她打听到的消息不多,唯一確定的是,人們都說,厲狂浪是最接近那把神劍的人。
因此對神劍心儀已久的她,見到他的第一天就大為欣喜,直覺兩人非常有緣。
不管是人或劍,她全想要……心動得無法抑制。
「差一點,本該到手。」厲狂浪含糊其詞,似有心事,舉止緩慢的推開未鎖的屋門。
里頭的灰塵霎時飄流而出。
完顏滿躲到他身後,雙手不自覺的抓著他的衣裳,像在閃避暗器。
他轉頭,睨她一眼,似在拒絕她的親近。
她忘了收手,明知他不懂得憐香惜玉,鐵定會一巴掌拍來打掉她的手掌,但她就是愣住了,仰望著他又冰又黑的眼眸,急欲探索里頭有什麼情緒,認命的等待他給予打擊。
等了許久,只見他又冰又黑的眼眸蕩過一抹無奈,接著他收回視線,走進屋子里,任她揪著不放,沒看見她傻傻的嬌顏上多了一份驚訝。
這一回……他不打她了。
完顏滿窒息半晌,如同走不穩的女圭女圭,揪著他一步一步跟進。
他往左,她絕不向右,纏他上癮似的,被風吹得干澀的唇慢慢上翹,揚起了含蓄的甜笑。
他總算不再抗拒她的觸踫了。
她高興得幾乎想大叫一場。他不打她了∼∼不打她了∼∼他不打她了呀!
「你夠了沒有?」讓身後的女子抓得身心煩躁的男人忍不住吼了得寸進尺的她,「有必要揪得那麼緊嗎?」
「啊∼∼抱歉……」仔細一看,衣裳居然快被她扯破了。
完顏滿異常羞愧,自己似乎表現得太饑渴了。
「方才你說,劍你找到了?」她打哈哈的轉開話鋒。
「差一點。」厲狂浪提起往事,面色冷凝了幾分。「我與友人確實看到了劍影,但是正欲出手試探,水中卻有一條怪異的大魚襲來,咬傷了我朋友,害他送了命。」
「你沒拿劍?」
「當時忙著送走體溫逐漸冰冷的友人下山求救,哪顧得到別的東西……」後來救治不及,朋友死了,他也無心尋劍。
只當是傷心往事,不願再觸及。
厲狂浪突然沉吟不語,許多心事回蕩在腦海里,無意說明。
完顏滿知道他在感傷,很有義氣的表示,「下一回我見到那條魚,一定為你殺了,替你朋友報仇!」
厲狂浪聞言,俊臉一皺,仿佛一塊寒冰出現裂痕。
為什麼這麼看她,像看怪物似的?完顏滿不自在的模了模臉蛋,她又說錯話了嗎?不然他為何一副不知該生氣或發笑的別扭表情?
「你呀……」
「如何?如何?」她有所期待的凝望他情緒復雜的臉。
他卻瞥她一眼,不再說話,走遠了;害她一顆小鹿亂撞的心找不到出口,懸在半空,難受極了。
「小狂,你的性子有點悶呢!你該學著抒發內心的感想。」
「小狂,話憋著不說,會憋出病的……別不理我呀!」
「小狂,你一定是石頭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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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池附近,氣候嬗變,時而霧氣氤氳、縹緲虛幻,時而風雨飄搖、蕭瑟淒涼;清澈的池水亦會隨著環境的轉變,變化顏色。
昨日碧綠的水色,今天一早,完顏滿再看,已是蔚藍一片,像整片水都換過一般。
「今日天氣不錯,適宜潛水尋劍。」厲狂浪漫步而至,一手抓過木制的扁舟推向水中。
完顏滿跟在他身後,休息一整夜,精神飽滿;听了他的話,又有些萎靡不振。暗自期盼大雨降落,煙霧四起,不去尋劍了。
萬一找到劍,兩人便得分別……
可她,還想和他多待些日子。
「你記得劍在哪兒嗎?」走到遼闊無際的水邊觀望,她在意的問。
池水既深又廣,若無明確目標,他們就得大海撈針似的忙個沒完沒了,她很期盼如此。
「以前知道,現今忘得差不多,只記得大概位置。」確切方位得重新估量,他預計怎麼都需搜尋個兩天。
「沒關系、沒關系。」陪他玩個半年也行,反正她沒事。
「……」厲狂浪仿佛听得見完顏滿的心聲,問著閑來無事一身輕的公主,「你不是夸口說你有法子?」
「我的法子啊……」完顏滿腳尖一點,落到扁舟上。「就是跟它耗到底,不管要多少天∼∼多少月∼∼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