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丹楓心弦大震,不敢迎視他柔和中帶著火熱的目光。
外表慈悲的他,實而冷漠麻木;然而此時,他變了,仿佛被火焰燃燒起來,有了溫度。
「趙凱音……」或許是他的神情太動人,或許是灑入房內的晨光太醉人,葉丹楓有些把持不住自己,即將迷失。「你該不是喜歡上我了吧?」
「呵。」他笑了,好像她說了笑話。
她感到丟臉,轉過身,不太高興,正欲指責他,順便控制住失控的心,靜默間,不期然的听他輕聲說——
「喜歡。」
她听見了,訝異的回頭。
在他真摯無欺的凝視下,有所動搖的心愈加軟化,她必須握住受傷的手掌,令自己疼痛,才能找回迷失的意識。
「丹楓,留在我身邊吧!」趙凱音察覺出她的猶豫,繼續打動她。
葉丹楓眼楮一眨,掌心傳出的痛楚令頭腦恢復清醒,她不能沉迷!
趙凱音喜歡她什麼?
天真無邪,熱心助人?若他知道她的本性是怎般模樣,只怕所謂的喜歡會立時消失吧?
「這種話,你是不是經常對人說啊?」葉丹楓逃避的走開,到了離他七步遠的床邊才停下來。「你不會難為情嗎?」
「遇上一個喜歡的人,不是那麼容易的,只顧著難為情,可能會失去許多東西。」趙凱音沒再逼迫她,放她離得遠遠的,讓她縮到她以為安全的角落。
他逕自坐到門邊的座位,回味認識她以來,各種奇妙的情感波動。
「我才不是東西。」
「是……你不是東西。」
他飽含趣味的笑容,再度挑起了她的情緒。「喂,別在口頭上佔我便宜。」
彼此都清楚,對方愈來愈容易影響到自身的決定和心情,但他們已沉浸在這從未有過的體驗,不斷感受對方帶給自己的新鮮;完全忽略了這種互動正侵蝕著他們的魂魄,使他們變得不一樣,變得不受自己控制。
「抱歉,丹楓。」趙凱音觀察片刻,良好的眼力使他確定葉丹楓雙手的傷已止血。「傳授你醫術之人,是收養你的人嗎?」
「對。」又在試探她?她精良的藥物,令他又佩服又驚奇吧?「我養父。」她故意打個呵欠,露出疲態。
「手,真的不必……」
葉丹楓知道他不放心,盡避為此動容,卻仍是明快的打斷他的好意,「不必了,我自己就是合格的大夫,我能醫治我自己。」
「那你先休息。」趙凱音體貼的起身離開,不再糾纏。「我住在隔壁,你隨時可以去找我。」
為她關上門,一夜未眠的他走向聚集了眾多部屬的書房。
「主上。」
在部屬的恭敬行禮之後,趙凱音二話不說,直接問出最在意的結果,「調查得如何?。」
「情況非常之蹊蹺。」
「在官府的探子回報,抓進牢獄的山賊一夜之間離奇昏迷,無一例外。經大夫診斷,貌似中毒,但只是昏迷,並未危害身體。不過他們同時毒發,這也太離奇了?」
「而且……官府圍剿山寨的行動,似乎有意避開喜房,像是有高官授意,不可接近喜房。」
「因山賊無一清醒,遂無法調查他們受誰指使,真正目的又是什麼。」
在部屬們的匯報聲中,趙凱音緘默不語,自從認識了葉丹楓,他總是听到或見到一些奇怪的藥物與事件。
「至于葉丹楓此人,根據主上飛鴿傳來的描述……已派人四處探察,至今仍查不到有關她的任何消息。」
「你們……」趙凱音思緒轉動,面無表情的吩咐,「讓人追查山邊周圍的所有藥鋪,看看有哪些醫者與她接觸過,還有她住的地方曾經發生過何事,統統調查仔細!」
趙凱音感覺得出,在葉丹楓天真無邪的表情之下,隱藏著某些玄機。
她可能保留了一些秘密沒對他說,他應該對她有所防備,然而想起與她重逢後,她埋怨他出手傷人的委屈,以及昨夜為他受傷的情形……
他無法視她為敵。
連日的相處,她有太多機會打敗他,但她沒有,反而盡心照顧他。
他願意相信,她不會危害他;不過她是否願意相信他,把她隱瞞的秘密,與他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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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入睡,一覺醒來,已是傍晚。
日夜顛倒的反差令作息正常的葉丹楓有些不適應,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趕到隔壁,看趙凱音還在不在?「你醒了嗎,趙凱音?」
他的房門大開——
梳洗過後,益發顯得風姿俊秀的男人,正端坐在木案旁,手拿卷冊,不知在看什麼?
「剛起身沒多久,等著你呢!」听到葉丹楓的動靜,趙凱音澄淨的雙眸離開卷冊,轉移到她精神煥發的臉。「讓人為你做了新衣裳,你先清洗,再吃些東西,隨後我們便可前往重慶。」
獨斷的男人把她的行程全都安排好了,只等她服從……葉丹楓藏起心思,順著他的指示,看見放在門內側的桌面上一整套色調鮮艷的女裝。
「你準備大搖大擺的行動,不怕再遭追殺?」她打量他精致的裝扮,那雍容華貴的樣子,出門不被路人盯死才奇怪。「那個玉悠羅不是在追你嗎?」
「他追了好多年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仍是活得好好的,「況且他不找我,我也會去找他。」
他與「夜叉盟」的玉悠羅、以往的玉氏一門、甚至整個白道、當今皇朝,均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趙凱音……」察覺他瞬間陰冷的眼楮飄過厭世的淒寒,葉丹楓深知他的遭遇,也為他感到遺憾。「活著不容易,你更應該好好活下去。我相信你的親人也希望你平平安安,不去做些危險之事。」
「我和你不同。」趙凱音抗拒著葉丹楓的柔聲勸告帶給他的脆弱感。「盡避當年的我只是孩子,但我清楚記得,我母親是怎樣對我笑、怎麼對我好……
「那些人把她殺了,不只她,他們還殺了我所有親人,包括剛出世不滿半個月的弟弟。」
葉丹楓听說過此事,不僅她,國上上大多數百姓都曉得——那場爆廷政變的結果。
然而趙凱音陰郁的神色仍然揪緊了她的心,令她無意識的倒抽一口氣,為他飽含痛楚的眼神所震撼!
「我的兄弟雖多,唯獨這個弟弟特別,他與我是同一個母親所生。我模過他的小手,他會顫抖;他會哭,也會笑;我常和他說話,他還太小,無法回答,我想等他長大,像母親愛護我一樣的愛護他,但那些人……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
血淋淋的往事化成糾纏不休的夢魘,使他窒息,扭曲了秀麗的臉。
「我母親常告訴我,要守本分,不必與兄弟爭。自幼,我只想守住心愛的人,平靜的活下去而已。」結果,他獨自活下來了,但其它野心勃勃的兄弟們卻死光?。
「我母親為了保護我,引開追殺者,帶走我弟弟;我和親信逃月兌,不曉得他們是怎麼死的,只在事後找到他們冰冷的尸體,渾身都是傷。」
「別說了。」葉丹楓不忍再听。
趙凱音表現得異常平靜,無動于衷,但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宇,都讓她感到濃稠的血淚正從他的舊傷口涌出。
「對不起,我不曉得你經歷過的……」以往,這些傳聞,她不屑一顧,有所失去的人不是她,她不在乎。
而今,她不能無視他的痛苦,她開始在乎了。
盡避她對趙凱音的人品有異議,卻也開始重視他的心情。
葉丹楓懊惱的咬住嘴唇,她不想重視他,這對她沒好處,只會羈絆她的腳步,動搖她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