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踫到房門的剎那,他的提醒剛好落下——那是比清風更令人心情舒暢的聲音,有一種帶給人安定的力量。
可惜聲音的主人偏偏是世間最不安定的禍害。
葉丹楓穩住內心的波動,緊盯著無憂無慮的趙凱音。「他們抓我,說是來當押寨夫人;他們抓你……讓你穿成這樣是為什麼?」
「與你相同。看來我們將成為‘姐妹’了,就不知誰先拜堂,誰大誰小?」
「開什麼玩笑?」這家伙是不會煩惱嗎?「你還真夠輕松……」葉丹楓一副見到妖怪的樣子,不相信他真的會無憂無慮!
她對自己的毒藥和計畫可是很有信心的。
這一次,趙凱音絕對不可能從她的手中逃月兌!
「事已至此,煩惱也沒用。」趙凱音輕撫著雙手鏍銬,溫柔得如同在撫模情人。「我中的毒異常厲害,我現在等于是個廢人,稍微移動便十分辛苦,根本無法離開山寨。」
「動一下就很辛苦?」葉丹楓得到這個好消息,安心的一嘆,愉悅道;「這山寨的人總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這麼開心?」眉開眼笑的,毫不收斂……在趙凱音血腥的世界里,還未曾有過如此大膽之人,對他一點隱瞞都沒有。
「當然,這叫‘惡有惡報’,別指望我再救你了。」
「真會記恨,我那一掌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他遺憾的搖頭。
「你說的那是人話嗎?害我吐那麼多血,居然還擺出施恩的姿態?」
橘黃的燭光、鮮紅的喜袍,映襯著葉丹楓被怒火燒得紅彤彤的臉蛋,一股毫不造作的嬌艷風情油然而生,在趙凱音眼底印下了她深刻的姿容。
「姑娘生氣的模樣比昨夜溫文和善的神態更真實、更吸引人呢!」他似笑非笑,出口的曖昧音調讓人分不出虛實。
「你、你不必惺惺作態,事到如今想討好我,改變我對你的厭惡是不可能的,我絕不會幫你解毒!」
趙凱音無所謂道;「即使你是醫師,也未必能解此毒。」
「你不必激我!」葉丹楓握緊雙拳,努力在他面前壓抑著救死扶傷的精神。
趙凱音平靜的欣賞她溢子言表的掙扎,隨意道;「姑娘這麼有活力,應該是沒中毒吧?」
「當然,我精通岐黃之術,解毒是我的強項,誰會笨到對我下毒?」她只會莫名其妙吃到自己做的毒……
太丟臉了,死也不能讓外人知曉此事!
「哦?那姑娘又是如何落入這群歹徒的手里?」趙凱音感興趣的問。
「你還有臉面問我嗎?」葉丹楓再次怒氣沖天。「你怎麼不想想,打傷自己的救命恩人,使她重傷昏迷、無力反抗,還把孤零零的她丟在山林,她會遇到多少危及性命之事?」
「原來我做了十分殘忍之事。」下手時不曾有過的憐惜,因她此刻委屈的臉色逐漸滋生,勾起了他心底深處幾乎不存在的最後一絲愧疚。「不過救命恩人這一說法是否言過其實了?」
葉丹楓眨了眨圓睜的雙眼,好半天,她露出苦笑,失望的對趙凱音道;「是,你說得沒錯,我不幫你療傷,你也不會死,是我多管閑事。」
她的聲音有些淒涼,縈繞在眉宇間的淡淡感傷,任誰看了都會心生不忍,萌發出想將她捧在手心好好安慰的。
「往後再遇見你,我會繞開你,離你遠遠的,不論你傷得多重,有什麼危險,我都不會再看你一眼。」
決絕的話令趙凱音愣了片刻,她有必要……說得像立誓一樣莊嚴肅穆嗎?
他仿佛看見一個比陽光還燦爛的姑娘在晴空下歡快奔跑……卻因他的出現,失去笑容,走向陰暗幽深的道路。
這真是太不幸了……
「萬分抱歉,我的行為在你脆弱的心窩留下巨大的陰影。」趙凱音手指撫弄下頷,鄭重其事的問;「這會使你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嗎?」
「我只是不相信你而已!」居然對她露出一副樂見其成的表情,怎麼會有如此惡劣約男人?
「可惜,目前……就算姑娘想離我遠遠的,也走不了,還可能與我……」趙凱音指了指身上的大紅嫁衣。「共侍一夫?」
「別說笑了!」此人激怒她的本事實在高強。
葉丹楓險些不管正事,只欲破門離去,讓他當個名副其實的山寨夫人,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
趙凱音在她沖向門口前,惋惜道;「倘若此時我有能力,一定會救你離開,補償對你的傷害,抹消你心底的陰影。」
「說得比唱得好听。」總算向她發出「求救」的提議了,葉丹楓如願的等到趙凱音掉入她的陷阱。
她隱蔽的觀察他,發現他柔和的笑臉始終恬靜。
捉模不透此人的心思……愈想挖掘他深藏的思緒,她的情緒愈容易為他失控,反而令她陷入他制造的迷境。
「你是在暗示我幫你解毒,讓你恢復功力嗎?」葉丹楓謹慎的問;「瞧你這副沉穩冷靜的模樣,我以為你有本事來去自如呢!」
「因為有你在這,我才能保持冷靜。」趙凱音親切的笑,相當看重葉丹楓的存在。
她無言以對了。
明知他在說假話,但看到他表現出的真誠懇切,卻令她有所動搖,忍不住去相信他。
葉丹楓沉重的嘆氣,不遮掩自身的疲憊,若想勝過趙凱音,她必須花費更多心力。
她神情麻木的走在門窗之間徘徊,好幾次嘗試著打開出口,但都無功而返。最終她忍不住望向趙凱音,有些猶豫、有些無奈……
她需要他的幫助,又忘不了他的危險,彷徨之色浮現子無助的容顏,令人心疼。
「一個人是逃不掉的喔!」趙凱音單手支頤,坐在椅上的姿態不變,悠閑的觀看葉丹楓的沮喪和內心爭斗。
她的溫和、她的委屈、她的氣憤、她的無奈……各種臉色開始在他腦中閃現,他無意識的分辨著自己比較喜歡看到她哪一種面貌?
「誰曉得……我再幫你,你會否恩將仇報?」葉丹楓的回答不再堅決,微蹙的眉心透露出她的動搖。
此刻的她,像極了傷痛末平的小動物,必須依靠他才能獲救,卻也害怕他再次給予傷害。
她迷茫的俏臉呈現出艱難的掙扎,那純真孩童才有的直接反應,影響了趙凱音平穩的心。「若是信不過我,我可以立誓或寫份憑據給你如何?」
他不由得戲謔一笑,期待她聞言後,那張迷茫的臉蛋會有變化。
「真的?」葉丹楓懷疑的回望他,小鹿般純潔的雙眼充滿了忐忑。
「當然。」他隨口一說,卻見她復活似的跳起身。
「我這就找找有沒有紙筆,你親手寫一張保證書給我。」她立即翻箱倒櫃,限幸運的,只消片刻,就取得她所需要的物品。「來,寫清楚,還有簽名,記得要蓋手印。」
趙凱音接下葉丹楓遞上來的紙筆印泥,不可理喻的笑了。這女人……不是真的如此單純吧?
「你當真了?」這女人有空閑不趕緊幫他離開,居然興致勃勃的當著他的面磨墨,等著他寫保證書?
「莫非你又在騙人?」葉丹楓一本正經的反問。
當他的表里不一、難以捉模令她驚奇的同時,她表現出的天真無邪也使他感到訝異。
兩個背景、經歷完全不同的人,無聲的注視對方。
寂靜中,眼波流轉出不為人知的心事,四目相對的剎那,彼此似乎能看出對方隱藏的情緒;轉瞬間,捕獲到的感覺又消失無蹤。
如此一來一往,兩人的心弦,悄悄的扣在一起了。
室內的氛圍逐漸起了變化,橘紅色的燭燈愈來愈柔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