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遮住它的眼楮!」二王爺古銅色的手掌強行拉開琉璃環繞在馬頭上的雙臂,把她拉到自己懷里。
「快停下,停下──」顛簸不停的馬背令琉璃坐不安穩,因為矜持,她不願依偎在二王爺的胸懷里以尋求穩定。「快叫它不要動了!」
二王爺握住琉璃不知放在何處的小手,取笑道︰「姑娘,你能不能別叫得如此曖昧?」
「你──」琉璃听出他的有意捉弄、無意解圍,一時氣不過,按著他的肩膀起身,縱使墜馬也決心跳出他的束縛。
「你瘋了?」二王爺眼明手快,趕在琉璃即將掉落地的剎那,把她拉回馬背上。「不想受傷,最好乖乖待著!」
琉璃被迫仰躺著重回馬背,一雙璀璨的眼眸中盛滿怒意。
二王爺垂首俯看她,神態輕閑,像是很享受她的慌亂。
「你覺得很有趣嗎?」琉璃怒到極點,反而面無怒色。
「假如你不懂得保持平靜的話,那就有點麻煩。」
兩人一馬跑到馮家大宅子的前門處,門口燈籠高掛,光亮異常。
二王爺慢慢停穩了坐騎,恰在此刻,馮家宅子的門被打開,一群人慌慌張張的蜂涌而出。
「快,快去攔住她,別讓她給跑了!」一名婦人混在人群內,邊走邊焦急的命令旁人。
琉璃認出那是她大娘的聲音,頓時渾身發寒,立即像是一抹見不得光的幽魂般,倏地縮進二王爺的懷里,還暗自慶幸他長得人高馬大,足以掩護她的身影。
她忽然從刺蝟變成柔弱的兔子,這突變令二王爺對她的興趣更高昂了。
他掃視了那群匆忙經過的人,瞬間有所領悟,低聲問琉璃,「你的債主?」
琉璃毫不在意他嘲笑的音調,表現得很能屈能伸,還裝可憐的回道︰「是啊!這家人逼良為娼,千萬別讓他們發現小女子。」
小女子?呿∼∼瞧她這副死相,才比較像奸佞之輩呢!
二王爺輕哼一聲,又問︰「你方才不是急著下馬,現下怎麼黏著不走了?」
琉璃趕緊收回貼近他的身勢,偷翻白眼,卻依然躲在他懷內,偷看大宅外的景象。
大娘帶著下人,急切的沿著高牆不斷搜尋琉璃的蹤影,無暇關心停在門外的駿馬,以及馬上英偉的男子。
琉璃等大娘走遠了,立刻一改方才柔弱的姿態,不和善的指著二王爺握住韁繩的手,「請讓一讓,我要離開了。」
耶∼∼柔弱的小兔再度恢復成英勇的刺蝟了?
「誰說你能走?」二王爺的嗓音恰似深海中危險的漩渦,響在琉璃耳邊,險些勾走她的三魂六魄。
她捂住發熱的雙耳,瞪他一眼,假裝自己不受影響。「我又沒犯法,你無權禁錮我!」眼見四下無人,管他是不是王爺,她沒空奉陪。「告辭!」
琉璃深呼吸一口氣,正預備跳下馬──
霎時間,大門口又傳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嚇得琉璃硬生生的再次退回二王爺的懷抱,倏地──變回一顆泄氣的皮球,不敢再要強。
「要死了,又是誰啊?」她心驚肉跳的盯著門口。
二王爺忍著笑意,身前的姑娘實在太奇特了,神色百變的狀態令他目不暇給,明知她可疑卻來不及在意,只顧著欣賞她的每一次舉動與轉變。
琉璃沒發現二王爺注視她的目光,像是在觀賞一只逗人發笑的玩物。她專注的觀察自家大門,看見她爹與女乃娘急急忙忙的走出來。
「那孩子怎會突然離家出走呢?你說說,你是怎麼照顧人的啊?」爹爹質問著女乃娘,態度上有著不諒解的怨怪。
「你不是要走?」二王爺飽含興味的問著琉璃,暗暗覺得自己向來愛跟路的隨從居然仍未上來糾纏,似乎有點奇怪!
他回頭望,後方他的人馬被一群人攔住了,是剛剛經過──引起琉璃不安的馮家人,正與常宵停在原地,雙方不知在談些什麼?
「別吵。」琉璃忘形的抓住二王爺的衣袖,甚至緊貼著他寬闊的胸懷,窺視跨出門檻的爹與女乃娘。
濃重的憂慮,飛快的匯集在她的眉眼之間。以為女乃娘行動失敗,受制于爹爹和大娘,琉璃憂慮得額頭直冒冷汗。
豈料,女乃娘在她爹爹的指責下,不慌不忙的回道︰「老爺,小姐並不是那麼傻的孩子,您若肯多關心她,會發現她其實……」
「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在暗示琉璃一直在裝傻?」
一番對談,使得琉璃的心像是被繩子緊縛了一般。
她不敢相信的望著女乃娘,究竟女乃娘是不小心讓家人發現她逃走了,或是故意揭穿她?
女乃娘為難的看著琉璃的爹爹,似有隱情般支支吾吾的道︰「總之,快把小姐留下來,別讓她跑走了,外頭風波不定,凶險得很,不是她一個未見過世面的小泵娘能去闖蕩的……」
這段話使得琉璃目色黯淡,點點辛酸霎時涌上咽喉,她只知道,女乃娘出賣了她!
「原來,你是馮家的姑娘。」二王爺從旁人的談話和琉璃的反應,判斷出她的身分。
「不──」琉璃下意識否認。
她明明計算好了,此時眾人應正在用晚膳,守衛不森嚴,她只需溜出家門,便自由了。
不必再偽裝愚笨──松懈大娘一幫人的戒備,減少對她的傷害。
可是女乃娘出賣了她,大娘趕著追捕她。
她的自由……岌岌可危。
倘若她被大娘抓回去──琉璃憶起兒時大娘凶狠毒打她的情形,俏臉倏地蒼白,覺得膽戰心驚。
她絕不能回去,不能再回去那個監牢一般的家!
「怪了,門前怎麼會出現一匹如此健美的馬?」不該存在的物事吸引了琉璃的爹爹。
他朝著二王爺走去,正想問對方是什麼來頭,意外的發覺男子懷中掩護著一個有些眼熟的女子──
「琉璃?是琉璃嗎?」
琉璃不敢應答,心急如焚的拍打馬頭,不管禽獸听不懂人話,焦急的喝令,「快跑,快跑啊!」
爹爹見狀愣住了,在他身後的女乃娘也困惑的追過來。
「小姐,你怎麼和不認識的男人在一起?」
琉璃狠下心,充耳不聞,她不能回去,打定決心要逃離開家,于是她抓起韁繩,努力的驅策坐騎奔跑。
受到虐待的馬兒揚起雙蹄,不滿的吼叫,一陣亂跳。
「笨馬,叫你跑,不是叫你跳呀!」馬兒的抖動,害琉璃驚慌失措。
二王爺見她不得要領,出手安撫坐騎,接著以十分可憐她的口氣說道︰「別白費工夫了。」
「琉璃,你怎麼會在馬上?」琉璃的爹爹沒勇氣接近雄壯威武的二王爺,急忙揮手,召喚走到前方的一群人,「來人!夫人,琉璃在這兒,你們快回來!」
琉璃听得慌亂,一顆心似乎就快跳出胸膛。
她不顧一切的踢著馬月復,緊急拉起馬耳朵,威脅道︰「再不跑,信不信我讓你變成紅燒馬塊、清蒸馬絲、爆炒馬肝、罐子馬鞭、馬肉米粉、馬骨湯──」
「嘶──」不等「馬肉全餐」盤點清楚,馬兒已驚駭的大叫,拔腿狂奔沒有片刻猶豫。
琉璃的爹爹阻止不及,跺著腳,用力叫救兵,「來人啊∼∼快去追呀!」
「二王爺!」遠處的侍從一看有狀況,紛紛突破阻攔,策馬追逐。
一向指揮若定的二王爺,這回完全駕馭不住他素來听話的愛馬,听到背向他的琉璃在馬兒跑遠之後松了一口氣,二王爺忽然爆出清亮的笑聲,仿佛見到了琉璃死而復生的精采表現。
「你笑什麼?」琉璃倍覺刺耳的回頭。
「你很可笑。」所以,他沒追究她的種種無禮舉動,像在看猴戲,不要求非人的玩意知禮有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