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是她一輩子的恥辱。
于是,她再不甘也只好隨楊嶺上了車。楊嶺松一口氣,畢竟他真的實在不放心在這個時間放她一人獨自回去。
他小心翼翼的將包裹著貓兒的毛巾放在大腿上,然後駛動車子,開車前他將車上衛生紙整盒遞上,只見汪予睫淡淡瞥他一眼,聲調雖輕,卻冰冷的︰「多管閑事。」
她這句話加上這副模樣再一次敲動楊嶺半塵封的記憶,他先是一愣,繼而開心的哈哈笑出。「哈哈哈哈哈……對!我多管閑事,我知道你沒哭,衛生紙是給你擤鼻涕用的。」
汪予睫瞪他一眼,可紅腫的眼瞪起人來只顯楚楚可憐。生理問題在即,她也無暇跟他計較,只得接下那盒衛生紙掩住鼻子,以防再度受到貓毛影響,噴嚏連連。
「安全帶系了沒?系了?好,抓穩一點——」
「轟」的一聲,車子突然駛動,汪予睫被那後作力嚇得整個人往後跌。她狠狠嚇住。「你……你有駕照嗎?」
駕照?「有啊。」他想了一會。「不過我已經四年沒開車了……啊,不過我在國外開過戰車。」
四年……沒開過?開過……戰車……
于是,汪予睫這下本來蒼白的臉色更加煞白,她……她可以活著回家吧?恩恩?
只可惜,一路上除了引擎的轟隆聲外,沒有人回答她內心的疑惑……
喔,還有恐懼。
***獨家制作***bbs.***
在一路急馳後,他們來到了離他們住的地方稍遠的獸醫院。
貓本身沒什麼大礙,似乎是之前沒接受過預防注射,感染了一些疾病。在打一針後差不多已無問題,不過為了保險起見,貓還是留在獸醫院觀察一晚。
經歷了一番折騰,別說汪予睫,楊嶺也沒力了。把貓安頓好,他走出獸醫院,上車卻發現汪予睫人靠在座位上,就這樣睡著了——喂喂,他有去這麼久嗎?這樣都可以睡著?
楊嶺坐定,瞅著她沉沉睡去的臉,這一下可掙扎了。他該就這樣開車咧?還是先讓她睡個一陣?說實在,他開車……恩,有點快,這一發動,肯定要驚動到她。可若等她睡到飽……唉,他只怕到時都要天亮了。
真是掙扎啊。
他吐出一口氣,側眼瞅著她睡去的容顏。她眼泛淚光,眼眶紅腫,整個臉紅通通的,活像是慘遭蹂躪。他看著她這副狼狽模樣,內心瞬時感覺柔軟了許多。
于是在這一刻,她的形象和過去他所見的那個女孩重疊,他想起她在雨中,那樣逞強,嘴上說著不會為一只鳥兒哭,可他卻看透了她的傷心。
一個絕不輕易表現出自身脆弱的女人……是怎樣的環境造就了她這樣的性格?想著,楊嶺不禁有一些心憐了。
今天也一樣,明明對小貓的態度可以說是深惡痛絕,可她卻硬忍著過敏的痛苦帶著病慷慨的貓去求醫……電話里她慌張的口氣絕對不假。楊嶺明白這個女人表里不一,可此時此刻,他更加想要了解她那冰封了似的外表下,裹藏著的是怎樣一顆柔軟的心。
他的主科是心髒外科,而現在,他對這個女人的心……相當有興趣。
就在他態意研究她的沉睡五宮、探索她內心想法之際,忽然一陣「命運交響曲」的前奏在寂靜的車廂內響起。楊嶺一愣,繼而看到汪予睫在這一刻倏然睜開了眼,其速度快得像是她剛剛根本沒在睡——只見她立刻接起手機。「喂?怎麼了?有一個緊急手術……好,我馬上到。」
她掛斷電話,臉上連一秒的愛困都沒有,只在瞥見楊嶺充滿興味的臉後尷尬的紅了臉。「我……睡著了?」
「對。」楊嶺點頭,促狹的指了指她的臉。「口水滴出來了。」
真的假的……汪予睫忙伸手模上頰邊,卻只模到一陣干爽,再望向楊嶺眼眸,其中充滿了調侃的笑意,她氣苦,白他一眼,這樣玩她很有趣?
「我下車了。」她得趕去醫院動手術。
「干嘛下車?」楊嶺一派不解。「你不是要去醫院開刀?」
「對,所以我要下車。」然後去叫計程車。
「不用多此一舉,坐好,我直接送你去。」他按下她欲解開安全帶的動作,汪予睫為這突來的接觸有些愣到,他說……這里偏僻得很,你要叫車恐怕得要等上一些時候——你能等,病人可不能等。」
的確。汪予睫理智上明白楊嶺說的沒錯,可在感情上……她是真的不願再領教這個男人的開車技術了。
所以她冷冷的︰「只怕等你送我到醫院,躺在急救床上的人換成是我。」
詎料,楊嶺一派大方的回︰「沒關系,到時我負責給你開刀。」
「啊?」在汪予睫尚下及反應前,楊嶺已準備就緒。
「好,抓穩了!」
天啊!「等、等一下,呀……」
她抗議的聲音,最後淹沒在轟隆隆的引擎聲中。
于是,再一次歷經和來時一樣驚心動魄的路程,當汪予睫抵達自己工作的醫院時,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暈車想吐。
這個男人有沒有搞錯!就算路上沒啥車子,速度也不是這樣飆的!而遇到車子時更夸張,左抄右抄,晃得她整個人不安又不穩︰心跳及血壓急速升高,還好她沒病史,要不這一下需要急救的人真要換成她了。
好不容易解月兌了,汪予睫急著下車,此時楊嶺喚住她︰「喂。」
汪大小姐的反應則是懶懶瞥他一眼,甚至連回都懶得回。
「我想看你開刀。」本來他對這個女人是一點興趣也沒有的,可在經歷過這一切、看透了她的本質後,他開始好奇起這個女人動起手術來會是怎麼一副模樣。
他堅信手術刀不會說謊,你有多少救人的意志、有多少對生命的追求與堅持,都會反射在你指間的動作上。而他,則想看看這個女人的手術刀中,究竟貫徹了多少的悲天憫人。
罷才汪予睫的表情若是不耐煩,現在則是不屑了。「楊先生,你若有這個意思想跟刀,等你成了我們醫院的醫生再說。」何況他們醫院又不是教學醫院,哪有這麼簡單就給人看開刀過程的道理。
所以,汪予睫壓根兒不理會他異想天開的提案,自顧自地下了車。而留在車中的楊嶺望著她跑向醫院的縴細背影,模了模唇——這是他思考時慣有的動作!沉默了一會,像是陷入了思索中。
***獨家制作***bbs.***
黑色星期五。
翻開月歷的瞬間,汪予睫喝咖啡的動作一頓,縴細的眉梢微挑了一下。
她並不迷信,可在某一方面來說,通常被人說不幸的日子一般也的確不會幸運到哪去,這種時候尤其醫院的死亡人數往往會比一般日子多到教人應接不暇。
丙不其然——在接到來自一般根本八竿子打不上關系的部主任大人「召見」之時,汪予睫便明白的了解到,至少,今天絕不會是她的幸運日。
只因為……她在那里看到了楊嶺。
「汪醫師,坐。」一陣子未見的外科部主任示意汪予睫坐在那一看便知道價格不菲的真皮沙發上。汪予睫瞄了一眼,內心忍不住想著這是用多少病患和其家屬的血汗錢換來的……不甚重要的東西,不太情願的坐了下來。
而和她面對面的楊嶺則是大剌剌的交疊著修長的腿,一派自然的坐在部主任辦公室內,身上穿著和平日相差無幾——T恤、牛仔褲,還有一雙幾乎要磨平了的帆布鞋。汪予睫望著,只覺腦部一陣刺痛,真不知道自己怎會在這里遇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