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殷殷帶著他離開冰窟,回到太陽下,全身酣泰暢然,關冀威將最後一口冷氣呼出。
「怎麼辦?二師姊去通知大師姊,很快就會回來了,你要是落在她們的手中,會不會跟師父一樣?」
「妳們師父怎麼了?」
「師父最討厭男人了,她說男人沒心沒肝、狼心狗肺,簡直不是東西,比禽獸還不如,所以她不準男人進宮,也不準我們接觸男人,總之不要跟男人有瓜葛就是了。可是我不懂她怎麼會這麼說,你是這麼的好、這麼的可愛,你也是男人,為什麼不像她所說的呢?」朱殷殷望著關冀威,明媚的眸子純質淨盈,益發無邪。
「妳師父為什麼這麼討厭男人?」
「我也不知道。」
「如果妳師父看到男人進宮的話會怎麼樣?」
「她以前曾說過,如果再給她看到男人的話,她要挑了他的筋、斷了他的腿、瞎了他的眼、拔了他的舌……」
她話未說完,關冀威便打了個冷顫。
「不過我師父去年過世了。」她補充一句。
必冀威松了一口氣。
「可是大師姊會,她跟師父一樣討厭男人。」
啊啊!吾命休矣!必冀威趕緊看看自己的手跟腳,他會跟它們說再見嗎?
「那現在呢?」
「不能讓大師姊發現,要想辦法把你藏起來,可是要藏在哪里才好?」她既不想讓大師姊傷害他,也不要放他離去,該怎麼辦才好?
看來她對她大師姊又驚又懼,關冀威念頭一動,「殷殷,妳跟我走好不好?」
「啊?」
他抓住她的手,熱切道︰「我們一起走,就不用怕妳大師姊了,而且我們還可以在一起,妳說這樣好不好?」
朱殷殷感到一股溫暖的情緒流過心房,心靈受到震撼,有什麼東西融化了,有什麼東西從心頭冒出來……
「跟你一起走?」
「對啊!」
「可是……」她雖然單純,但不至于不明白跟他走是完完全全離開師姊她們,而這讓她遲疑了。
「跟我走好不好?說好要在一起的,不是嗎?我可以帶妳去听戲、去看雜耍、逛市集,好不好?」關冀威迫不及待想跟她分享他的世界。
「听戲、雜耍?那是什麼?」她的生活里從來沒有這些東西。
「那些都是很好玩的,听著台上的戲子唱著『牆頭馬上』、『倩女離魂』、『梧桐雨』這些戲碼,听他們的唱腔、身段,那可是絕佳的享受。唱戲之余還有人丟盤子、踩高蹺、吞火劍、射飛鏢,這些我百看不膩,妳也會喜歡的。」
倩女離魂?梧桐雨?吞火劍、射飛鏢?朱殷殷完全著迷了。
「听起來好像很好玩。」
「對啊,我們走吧。」
「可是……」她感到未知的恐懼,而他察覺了。
「放心,沒事的,有我在妳身邊,怕什麼?」他豪氣干雲的拍了拍胸脯,見她不再反對,拉著她的手道︰「我們走吧。」
「往哪走?」
一記冰冷的聲音帶著寒冽勁氣襲來,像是寒冷冬天提早降臨,關冀威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朱殷殷喊了起來︰「大師姊!」
大師姊?
必冀威看著眼前的女子,只覺得好……好冷呀!白色的衣服、白色的頭發、白色的臉蛋,連呼出的氣息都是白色的,感覺就像個雪女……對,雪女,看到她,渾身上下都冷起來了。
她是很美沒錯,但她美得像是冰雕的,令人難以親近,和朱殷殷白蝶般的活潑神采完全不同。
「殷殷,過來。」冷嵐開口。
「大……大師姊。」朱殷殷不敢上前。
冷嵐眉頭一挑,什麼話也沒說,朱殷殷就嚇得急忙討饒。
「大師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妳就原諒我,我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她又急又怕,話像連朱炮發射了出來。
「殷殷,這人是妳帶進宮來的?」說話的是水無波。
「我……」朱殷殷看水無波似乎也動怒了,便不敢說話了。
「殷殷?」水無波大喝。
「好了,妳們那麼生氣干什麼?殷殷又沒做什麼,妳們干嘛一副大驚小敝的樣子?」關冀威忍不住大吼起來。看到朱殷殷害怕的樣子,不由得對她的師姊們產生敵意。
冷嵐視線移到關冀威身上,他立即像雪掉了滿身感到寒意。
朱殷殷熟悉她那表情,尤其她的眼神比往常更來得森寒,自知有錯的她顫聲的開口,「大師姊,妳……妳不要生氣嘛!」
「師父的遺訓是什麼?」冷嵐冷冷的吐出一句話。
「這個……」她咽了咽口水,「一不得與男子來往、交談,二不得與男子曖昧糾纏、牽連不清,三不得與男子辱沒門風、敗壞宮規,是故華蓋宮重禁之地,不得有男子出入,若有違背,當……當施以重罰。」
「太過分了!」關冀威叫了起來,惱火道︰「什麼叫不準與男子交往、言談,還說什麼有辱門風、敗壞宮規,妳們思想太偏激了!」
沒料到他會如此激動,冷嵐冷冷的看著他,關冀威雖然怕她冰寒銳利的目光,可也不願服輸,也瞪了回去。
「冀威!」朱殷殷拉了拉他,暗暗焦急。
「本來就是嘛!苞男人說話有什麼不對?男人也是人,跟人說話就要重罰?太奇怪了。」
「不要說了。」
必冀威豁出去了,這是什麼地方?太詭異了!不行!他不能讓殷殷待在這種地方,遲早腦筋會有問題的。
「殷殷,走,我們離開這地方。」
一听到他這話,朱殷殷手足無措,在接觸到師姊們愕然的表情,她慌張的解釋,「不,不是,我沒有要跟他走。」
「殷殷!」關冀威喊了起來,「這種地方不能待下去了。」
他這話引起水無波的憤怒,白帛倏地從她兩袖甩出,擊中他的胸口,將他打得飛離三尺遠。
「冀威!」朱殷殷急忙上前扶起他。怎麼辦?她心懸他的安危,又無法漠視師姊們的憤怒。
「沒關系,我……咳咳!我沒事。」
「大師姊。」朱殷殷轉過身,懇求道︰「求妳們放過他好不好?」
「殷殷,妳不听話了。」水無波訝異她的叛逆。
「是我把他帶回來的,要罰就罰我一個人,不要傷害他。」
「殷殷!」水無波不由得一怒。
「等一下……」關冀威站了起來,剛才的一擊令他痛了好一會兒,不過並無大礙。「殷殷又沒有做錯,妳們不要怪她。」
「你不要再說了。」
「男為陽、女為陰,這世界是由陰陽合成的,怎麼可以違背天理呢?我不能讓妳待在這鬼里鬼氣的地方,我要帶妳走!」他十分堅持。
朱殷殷又驚又懼,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說這種話?
冷嵐再次開口,語調更為冷冽,「你要帶她走?」
「對,我才不要讓她跟妳們在一起,瞧妳們把她教成什麼樣子?」
「讓她跟你走,你會怎麼待她?疼她?愛她?還是把她玩弄過就算了?」冷嵐難得說了許多話。「她現在年輕活潑、青春美麗,等她美人遲暮、人老珠黃的時候,你就一腳把她踹開,到時候她還不是要回來?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呢?」
「大師姊……」朱殷殷惶惑的看著關冀威,是這樣子的嗎?他帶走她,又會把她踹開?
必冀威不服的嚷了起來︰「胡說!我不會拋棄她的,我喜歡殷殷,我愛她啊!」
冷嵐大笑起來,她笑得那般猖狂,那般放肆,彷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喜歡?愛?是這麼容易說出口的嗎?那你的感情也太輕率了,油腔滑調、甜言蜜語,還想要帶殷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