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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情形不知過了多久了!安德玲全身的血液中流動著莫名其妙四個字、全身的細胞里也塞滿了莫名其妙四個字,總之,她自覺目前所面對的這一切都發生得非常莫名其妙,所以她也只能用莫名其妙這四個字來形容自己的感受。
此刻,她正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呆看著眼前發生的每一幕——雷日璚自在地待在她所承租的寓所中,接著從容地找出她所有的咖啡杯,然後悠閑地泡著她所買的咖啡。
「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安德玲在呆況中點頭,又听見——
「你要放幾湯匙咖啡、幾湯匙女乃精、幾顆冰糖?」
「一湯匙咖啡、二湯匙女乃精、一顆冰糖。」她仍舊是在呆況中回答,直到咖啡送到她桌前,听到「請」這句解咒語她才霍然清醒過來。
「你為什麼在這里?」她大聲地問,呼應著心中所想。
「你帶我來的啊!」雷日璚啜飲了一口咖啡,不徐不緩地說。
「廢話!」安德玲撇嘴道,怎奈濃郁的咖啡香引誘著她,滿月復的牢騷也只好等她喝夠了再說。
「好不好喝?」
「好喝!」她露出滿足的表情,忍不住贊美。「你泡的比我泡的好喝。」
「那我就隨時听候差遣。」
「這是你說的喔!」好喝、真好喝!一個多月沒嘗到一口咖啡,想死她這個嗜咖啡狂了。
雷日璚點點頭,欣賞著她喝咖啡的模樣。
一杯飲畢,安德玲呈上了空杯子。「可不可以再來一杯?」
須臾,雷日璚又泡好一杯來給她。「咖啡喝大多不好。」記得有一回與安先生泡茶聊天的時候听他提過,安德把咖啡當白開水喝,所以他嚴禁她喝咖啡,當然,下了山他就管不著了。
安德玲沒搭腔,逐自地享受著。哈,真是太爽快了!不過說來也真奇怪,明明是用相同的杯具、咖啡牌子,為什麼由他泡就這麼好喝,就連比自己強的凱依都輸給他。
「還要再來一杯嗎?」現在只要能分散她的注意力,要他多當幾次泡咖啡小弟他也不介意。
適才才說咖啡喝太多不好,現又問她要不要再來一杯?怎麼,當她這麼好騙呀,幾杯咖啡就想洗她的腦嗎?安德玲暗想著,不覺地嘟起嘴來。
唉,看來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瞧她一臉的不屑樣,肯定是在暗地里唾罵他,他還是準備應戰吧!
丙不其然,養飽了滿身的咖啡蟲,安德玲立時開口上陣︰「說!」
「說什麼?」
「少裝蒜,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我以為我已經解釋得夠清楚了。」
「哪里有?」拜托,她現還在服喪中耶,他怎麼可以害她心不專!
「你是我的向導,這事你應該沒忘吧?」他提醒她。
「我們已經下山了。」有沒有搞錯呀?她在這邊陪他閑扯對爺爺已是夠不敬了,他竟然還大言不慚地要求她繼續履行導游的責任?!
「我們好像沒定地點與起訖日期喔。」就算她會因此而誤解他、甚或是討厭他都罷,目前最要緊的是留在她身邊,好陪她度過這段最難熬的時期。
「你……」就說他是冷血動物嘛,沒血沒目屎!
上火了!很好,他再給她致命的一擊,保證她會氣得失去理智。「我們只是口頭承諾而已,你不認我也拿你沒辦法。」說著,他起身走去提起自己的行李箱。「唉,女人就是這樣,出爾反爾是很正常的現象。」
「你……」沙豬一只!安德玲氣憤地沖上前擋住他的去路。「我答應過的事就絕對會做到!」竟敢歧視女人?可惡的臭男人!
「那好。我住哪里?」他直盯著一間房。
「喂,你別得寸進尺喔!」見他不理自己的警告且跨步走去,她連忙追上前扯謊道︰「這間房有人住了。」
「是嗎?」他探了探頭。「看起來不像耶!」
「呃……她……」
「你怕我就直說,不必找借口。」雷日璚再使出激將法。
「怕你?」氣昏頭的安德治當下完全照著他所預期的方向走。「笑話,我會怕你?」
「那就是願意讓我住嘍?」嘿嘿,上當了!
白住?哪有這麼好康的歹志?!安德玲奸詐地笑了,豎起了三根手指頭。
「一個月三十萬是吧?」雷日璚故意錯解地說道。
三、三十萬!這房子一個月的租金不過三萬,他竟然開價三十萬分租一間房,他腦子透逗了嗎?難怪他會對爺爺的漫天要價無動于衷……
「支票收不收?」
心不在焉的安德玲自然反應道︰「即期的才收。」
誰?是誰在說話?這聲音怎麼好熟。瞥見已握在手中的支票,安德玲登時懊惱不已。可憐呀,她怎麼又被他嚇呆了?不、是弄呆了。慘,這筆黑心錢怎麼辦?不賺她嫌浪費、退回她又不甘願,要不就……捐給慈善機構好了。
當黑心錢決定了去處時,屋里也出現了第三人。
「德玲!」
安德玲聞喚轉身,一見到好友立即朝她奔去。「凱依!
「你終于回來了!」
許久未見,情同姐妹的兩人自是一陣熱情擁抱。
「我媽說你有打電話給我,有事……」驚見陌生男子,馬凱依問話立轉。「他是誰?」
「房客。」
「男房客?」
「你好,雷日璚。」他禮貌性問候,對于她的怪叫聲置若罔聞。
「你好,馬凱依。」
「安德,我有事要出去,需要我替你帶什麼回來嗎?」他有事待辦,況且照眼前的情況看來他也不宜再留下。
安德玲看了馬凱依丟在地上的那袋零食一眼道︰「兩人份晚餐。」
聞言,雷日璚溫柔地笑了。「我會慢點回來,晚點見。」
一直到雷日璚出門口,馬凱依的眼里才又容下好友。「德玲,你最好給我從實招來!」房客?她才不信咧!
「招什麼?」安德玲拎起被她丟在地上的那袋零食,欲大快朵頤去也。
「少來,當我今天才認識你嗎?」馬凱依隨即跟上。
當馬凱依的才坐至沙發上時,已開始拆封的安德玲即伸長了腳踹她。「去冰箱拿可樂來配啦,」有關日璚的事她本來就沒想要瞞凱依,只不過剛剛他本人在場,她不好直說。
「懶鬼!」念歸念,馬凱依還是去冰箱拿來兩瓶可樂。
「你剛回國?」
「嗯。」自己前腳才進家門,後腳就飛奔來此,看自己有多關心她。
「巴黎好玩嗎?」
「小姐,別跟我扯那也肴的沒的,我想听的不是這些。」出國玩有什麼好說的,還不都是大同小異,此時此刻,她對雷日璚這號人物比較有興趣。
「我爺爺去世了。」安德玲淡然地道。
「你爺爺去世了?」馬凱依驚呼。
「該說是壽終正寢吧!」
「你……」看著安德玲異于常態的表現,馬凱依不得不問︰「不傷心嗎?」安爺爺是德玲在這世上惟一的親人,照理說她應該是傷心得不能自己才對,怎麼會是這副無關緊要的模樣?
「很傷心。」
「看起來不像耶!」害自己連心疼她的情緒都醞釀不出來。
「不然你說要怎樣才像?」傷心有很多種形式,凱依認定的是哪一種?
仿佛是心有靈犀一般,馬凱依霎時有了體會。也對,內在的傷心外表不一定看得出來,想想今天如果換成是自己,包準會哭得死去活來,好幾天沒眼見人。
「你不用太擔心我,我已經遠離傷心地了,現在需要的只剩時間而已。」盡避馬凱依沒問,安德玲還是答了,因為知己間是不用太多言語上的溝通的。
「你知道我在哪里!」又是一句心靈相契的話語,馬凱依抬起手將她攬至懷中,算是遲來的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