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隔壁棟大樓有間小鮑司。」
「哦,那您是老板嘍!」她鎮定道,命令自己的眼珠子直視他。
「不敢當,只是一間小鮑司而已。」他自謙著,「黎小姐,可否請教您是教哪一種舞的?」他很在意她所教授的是何種舞蹈。
「國際標準舞,也就是俗稱的社交舞。」
聞言,他不禁蹙緊了眉頭,「那……」他斟酌著措辭,「你的學生都是成年人吧?」他想說的是「成年男人」吧!再思及她被人擁舞的畫面,他的心中登時十分不是滋味。
「大部分是。」他在皺眉?為什麼?難不成他和宋媽媽一樣,瞧不起她的職業,當她是個變相舞女?
「那一定很辛苦吧,大人應該不會比小孩好教?」他展眉道,壓下不悅與不認同的心緒。
「各有利弊,見仁見智。」幸好他沒戴有色鏡看她,否則她立刻把他三振出局!黎心漾免他一死的暗判道,等等,三振出局?她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那你呢?」
「我?」
「你比較喜歡何者?」
「都喜歡!」怎麼淨是在討論她的職業、針對她問問題啊?她的眼珠子已經快不行了,他怎麼不快說我要回家了?
這下靳岑軒辭窮了,轉而問道!「黎小姐當它是終生職嗎?」
「如果沒意外的話。」他是問夠了沒?再問下去她就要攤了,天,他的眼神真的是太……迷人了,她不能再與他繼續對望,再望她就要醉倒了!
靳呈靖無趣的听著他們一問一答,盡講些無聊的話,這不是他想像中應該發生的情節與對話。終于,雙方結束了第一次的會晤,黎心漾拒絕了靳岑軒送她一程的好意,回家的路上,兩人有著截然不同的初會感想。
***
靳岑軒開著車,思緒起落千回。自從失去彤彤以後,對于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女人都抱持著玩玩的態度,從不曾用心對待過。期間,一度想娶個好女人來照顧兒子,可都因靖靖的排斥而作罷。
今天,他見到了這位神秘女子,雖然時間短暫,但他卻已將她的五官牢牢記住,或許是她與彤彤長得太相像,以至他把她們的臉孔重疊在一起。初見的悸動到現在還未能撫平,對于她的職業,他有著一股莫名的厭惡感。
「爸爸,姨長得很像媽媽對不對?」靳呈靖發出驚人之語,打斷了靳岑軒的思路。
「你怎麼知道?」他萬分驚訝道。
「因為我在女乃女乃那里看過媽媽的照片。」
「該死!」靳岑軒怒咒道,他明明叮囑過父母別讓靖靖看的,以妨他小小的心靈受到傷害,偏偏……「真該死!」
「爸爸,請不要生氣嘛,不要怪女乃女乃,是我一直纏著女乃女乃,要女乃女乃拿給我看的。」靳呈靖哽咽著道,他不懂,為什麼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媽而他沒有,就連照片也不準看。
凝望著兒子那張酷似妻子的臉龐,靳岑軒即使有再多責備的話也罵不出口,他能怪誰?要怪就怪他自己,明知不可而為之,才會造成日後無法挽回、後悔莫及的結果。
他含著悔恨的淚水,輕柔的撫模著兒子的頭,心中感慨萬千,「靖靖!」
靳呈靖仰望著他,滿心期待道︰「爸爸,姨是不是媽媽?」他童言童語,卻字字刺著靳岑軒的心房,他何嘗不是這麼希望。
在靳呈靖心里,早已認定黎心漾就是他的母親。他想,可能是分開多年,他長大了,她才不認得他,所以他想藉由父親的口中得到證實,讓他能與母親相認,這樣他就能和別的小朋友一樣,有一個既美麗又慈愛的媽媽。
靳岑軒難以啟齒,卻又不得不斬斷兒子自編出來的幻想,「不是,她不是你的媽媽。」這是何其殘忍,可他想不出用什麼方法讓靖靖了解,他的母親永遠不會回來了。「死」這個字,要如何解釋他才會懂,要一個年僅五歲的小孩理解,太難、太難了!
靳呈靖不肯相信這是事實,「那為什麼她們長得一模一樣?爸爸,你騙我的對不對?」晶瑩的淚珠伴隨著他出口的話悄悄的落下。
「沒有,爸爸沒有騙你,爸爸也希望她是啊!但,她真的不是,她們為什麼這麼像,爸爸也不知道啊靖靖!」
希望破滅!靳呈靖禁不起這個打擊,當場嚎啕大哭,「媽媽,你在哪里?為什麼不要靖靖,靖靖好想你,你快回來嘛,靖靖要媽媽、要媽媽啦,嗚……」他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思念,拼命的呼喚著,直到聲嘶力竭才疲累的睡去。
靳岑軒心如刀割,體認到母愛的珍貴不是父親所能代替的,看著哭累而入睡的兒子,他的心更加、更加的痛了!
車子駛入位于陽明山的別墅內,這棟愛的小屋是父親送他的結婚禮物,這里有太多太多與彤彤的回憶,所以他舍不得離開,即使因此而夜夜失眠,他還是固守在這里。雖然,彤彤已經不在了,但家中一切的擺設未改,只要他一回家,他便回想著兩人在一起的點滴,假裝他的夢、他的愛依然存在。
將車子駛入車庫,靳岑軒搖醒睡夢中的兒子,靳呈靖揉著惺忪的睡眼下車,牽著父親的手進屋,一入內,和藹的陳嫂便笑容可掬的迎向他們。
「少爺、小少爺,你們回來啦!」她服侍靳家近三十年,自己沒有小孩,靳岑軒是她抱大的,靳呈靖也是,她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兒子、孫子般疼愛。
靳呈靖一見到陳嫂,立即放開父親的手奔向她,「陳女乃女乃、陳女乃女乃,靖靖好想你哦!」他對著她又親又抱的,似乎已忘卻了適才的憂傷。
「陳女乃女乃也好想靖靖哦,哇,靖靖長高了也變重了呢!」她已準備好一桌佳肴,等待著他倆的歸來。
「靖靖,快下來,你已經長大了,不可以常常要陳女乃女乃抱。」靳岑軒輕斥道,「女乃媽,你年紀大了,要注意身體,如果不小心閃到腰可怎麼好?」
然,那一老一小謗本不把他說的話當一回事,二人親昵得不得了,她抱著靳呈靖洗手去,邊走還邊說︰「靖靖,我們不要理你爸爸,他太小看陳女乃女乃了,陳女乃女乃還等著當曾女乃女乃呢,你說對不對呀?」
「對,陳女乃女乃會長命百歲!」他應用著剛學的新成語,听得陳嫂窩心不已。
飯後,陳嫂便帶著靳呈靖去洗澡,靳岑軒也趁著這個空檔做梳洗,約莫半小時,靳呈靖便拿著故事書來要他說故事,他一個故事、一個故事的念,直到靳呈靖睡著才抱他回房。
搬動,驚醒了靳呈靖,「爸爸。」
「嗯?」
「姨沒有爸爸。」他半睡半醒道。
「什麼?」靳岑軒沒听懂他的意思。
「姨沒有爸爸,靖靖有爸爸,那姨就可以當靖靖的媽媽,靖靖有媽媽以後……就是幸福的小寶寶……姨是靖靖的媽媽……」他又陷入睡夢中。
回到了自己的房里,靳岑軒感到異常的累,心如止水的他,因兒子的囈語而泛起一波波的漣漪。不、不可以,自己怎可因她長得像彤彤就對她……哦!萬萬不可,彤彤是他今生唯一的最愛,沒有人能代替她,沒有人!黎心漾,你不該出現,不該單身……
身心俱疲的靳岑軒躺在床上,想著想著就入寐了,在夢中,一下子是于希彤,一下子是黎心漾,反復不停的交錯,他捉不到也踫不著,到最後他已分不清誰是誰,就這樣迷迷蒙蒙的夢到天亮。
***
那一頭的靳岑軒不好睡,這一頭的黎心漾也不好過,此時,她正坐在沙發上注視著電視機神游,游來游去,熒幕上竟出現她腦中縈回不去的影像——靳岑軒的面部特寫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