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直接回答,倒是忽地握住她的手。「你知道,我很喜歡你,真的非常喜歡。」
「這就是你所謂的誠意?」沈洛寒抬頭直睬著他。「以脅迫的方式接受一份虛實難分的感情?這不會是你想要的。」
「我們從頭開始,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他是很少對女人這樣低聲下氣的喲。
「早在一個月前也許能,但現在……」
「你還對他不死心?」阿迪從口袋里拿出一疊照片交給她。「照片里的女人是他眾多的女友之一,像他這種財大氣粗的商業鉅子,玩世不恭和拈花惹草是習性也是通病,他不可能甘心和任何女人白首偕老的。」
沈洛寒既驚且怒地盯著手中共五張照片,每一張都是傅仲軒和同一名美艷女子熱情擁舞的畫面。這不會是真的,不會!天,她的腦子快炸了!
「你還好吧?」阿迪看她臉色由蒼白轉成慘綠,不覺有些歉然。
「……還,好。」
「我也遇過這種情形,當時我也覺得‘還好’。那是我老婆徹夜不歸,第二天回來時帶了一張離婚協議書,跟我說,我要是個男人就大大方方的在上頭簽字。朋友知道了,很同情的問我︰還好吧?我都說我根本不在乎,然後連續三個禮拜躲在酒店里,天天喝得濫醉,女朋友交過一個又一個,最後還跟好心送我回家的警察大打出手,結果被關了十五天。但,我‘還好’。」
「謝謝你的安慰。」沈洛寒臉色難看極了,一泡淚水在眼眶里一顫一顫強忍著,不讓它在阿迪面前滴下來。「如果你現在沒打算抓我的話,那麼我要先告辭了。」
「嘿,別忘了十步之內必有芳草,我隨時等著你回心轉意。」他看沈洛寒急著出門去,接著又說︰「如果你要找他話,他這時候應該在曼哈頓公園大道的綠西酒店,那兒有一個很盛大的募款酒會,是他主持的。」
沈洛寒神情冷郁地轉過身子,直奔地下室車庫。
一口氣沖上咽喉,她幾乎拿不穩鑰匙好精準的插入鎖孔。
將車子開向街道後,她的腦中呈現空前的混亂。這些天來她不斷從睡夢中驚醒,一睜開眼她就看到傅仲軒俊雅的身影,听到他寬宏磊朗的嗓音,接著無情的打擊像山洪爆發,萬傾的泥漿將她的濃情于瞬間完全淹沒殆盡。
她流著淚,坐在黑暗中等待黎明,期待用繁忙的工作麻痹她一觸即發的所有感官神經。
方才阿迪的一席話又將她已瀕臨崩潰邊緣的情緒更進一步地推向萬丈深淵。
昨晚妹妹來電,死勸活勸地要她日台灣去。此刻她人在哪里不都一樣嗎?當一個人的靈魂已死,在哪里又能減少她一丁點的痛苦嗎?
綠西酒店是曼哈頓五十年歷史的老店,是紐約人非常喜愛的一家高級酒樓。
每年在這兒舉行的婚宴、募款餐會多得數不完。今兒一樣是盛況空前,門口的服務人員忙著招呼應邀前來的貴客,並攔阻一些想混充進去湊熱鬧的不速之客。
沈洛寒神色匆匆的趕來,她沒有邀請函,一身沾滿顏料的工作服也不合時宜,服務人員一看到她,馬上趨前擋住她的去路。
「小姐,沒有邀請函是不能進去的。」
她根本是充耳不聞,甩開服務人員的手,快步拾級而上,直奔會場所在的大廳。
募款餐會已經進行到最後,所有的男女賓客,全起身在寬敞的大廳上翩然起舞。
華麗的水銀燈,輕盈曼妙的樂音,醞釀出一幅令人陶醉的迷離畫面。
沈洛寒輕而易舉地在舞池的中央找到傅仲軒以及他懷中摟抱著的女人。是她,和照片中一模一樣。
妒火中燒的她,顫抖著雙手,連唇瓣都跟著哆嗦。
他也看到她了。傅仲軒心頭一快,把懷中的女人摟得更緊,但他隨即發現他其實是痛苦的。
咬咬牙,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所有的人都在看她和他,這突如其來的女子,不可思議的一幕。
切齒一笑,非常淒厲地,她拼盡全力推開跟著追上來的服務生,憤然飛奔著離去。
「傅先生?」懷里的治艷女子錯愕地望著他。「她是你的朋友?」
「對不起,我必須先告辭了。」他悵然若失地走到會場外,匆匆向肯尼交代幾句,即徑行走出酒店。
酒店外熙攘的人潮依舊,惟獨不見沈洛寒的芳蹤。
他憑著直覺,往左邊的方向快步追上去,終于在街道盡頭的轉角處瞥見她一閃而逝的身影。
「洛寒!」他邊跑邊大聲呼喊。
沈洛寒听兒有人叫著自己的名字,驀地停下腳步,回眸瞟見是他,心頭越是一陣火熱,朝斜側的巷弄一拐,不見了。
「洛寒!」傅仲軒加快腳步追上去,但路上的行人太多了,只一晃眼的工夫,她已不知去向。
「她走不遠的,如果你有心留住她。」那個在酒會上與他共舞的女子,赫然出現在他背後。
「你怎麼在這兒?」
「認識十年來,第一次看你為一個女人失魂落魄,忍不住好奇,就跟來了。」她憾然一嘆,有點惋惜的意味。
「抱歉。」
「感情的事永遠不必說抱歉。」女子淡然地一笑。「不過,希望你這次是真心的。」長達十年的交情,她太了解傅仲軒傷人的本領。包括她在內,不知有多少女孩子為他肝腸寸斷。
天空陡地下起滂沱大雨,他很自然地月兌下外套為她披上。「你先回去吧。」
女子點點頭,把手中的車鑰匙交給他。「開車去找會快一點。」
「謝謝。」那女人的車就停在路旁,當他緩緩駛過路口時,從車窗瞅見一個嬌小的身影,不畏風雨地孤立在紅磚道上,目光絕望地凝睇著他。
這是……老天,她看到了什麼!
「洛寒!」他朝車窗外大喊。「听我說。」
她冷冷地牽起嘴角,伸手往街心來來往往的車輛做了一個搭便車的手勢,便快速坐進一部黑色賓士六百。
「洛寒!」傅仲軒訝然看著她和陌生人揚長而去,一時內心百感交集。「不可以,洛寒!」
***
這一晚她沒有回到住處,在紐約街頭漫無目的地轉了大半天,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來到了機場。
是該回家的時候了嗎?
長久旅居異國,她從沒想到鄉愁會在這個時候澎湃洶涌的襲上心頭。
許是背負了太重的情感包袱,越想獲得就失去的越快,越想月兌逃,反而更加發現自己已深深沉溺其間,無力自拔。
她以為自己夠瀟灑,有足夠的胸襟對他的風流艷事漠然處之,但當那女子美艷的身影一而再地出現,並和傅仲軒親昵的互動時,她強力偽裝的無謂就自動豎起白旗了。
原來是那麼的在乎。唉,她怎能不在乎?傅仲軒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不僅擁有她的愛,還偷走了她的靈魂,讓她形同一具空殼,被放逐在荒漠的天際,孤零零的兀自盤旋,找不到可以依歸的地方。
擴音器里傳來播音員催促的聲音,最後一班飛機要起飛了。
她惆悵地踱出旋轉門,狂風倏起,大雨無情打在她身上、臉上,人行道上的落葉隨風翻飛,寥落而蕭索地彌漫上她的周身。
「風雨太大了,你會著涼的。」從黑夜處撐著傘走來的人,竟是阿迪。
「你也遇過相似的情景嗎?」她問。「如果有,你當能明了,一個死了心的人,豈會在意徒具形式的。」
阿迪解意地點著頭。「時間可以治療一切創傷,你需要的只是時間。」
「還有一個月兌罪的好借口。」她意在言外,水眸盛著駭意地盯著阿迪。「你請人鑒定過那幅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