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上頭說的嘍。」店小二拿出一張巨型畫相,畫中的人不是她又是誰?
畫旁寫著一排大字——江洋大盜柳雩妮。
這麼快?才一下下的工夫她就從李家的座上客,淪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柳雩妮的心霎時涼了半截。誰有這個能耐能在一時半刻之間,用莫須有的罪名逼得她走投無路?是卓家蓉,沒想到她會如此地不擇手段。
現在完了,大街小巷里想必都是準備緝捕她的官兵,上回僥幸逃過一劫,這次恐怕沒那麼好的運道了。
「呃,我說小二哥,」她驚惶慌亂地扯著衣擺。
店小二看她倉促無助,馬上露出很邪門的笑臉。「有什麼需要盡避吩咐。」
「呃,我現在還能不能到那木屋里暫住幾日,順便拜托你幫我買一套男裝。」
「沒問題,我還可以幫你跑腿送信,再雇一輛馬車。」店小二十分大方兼十二萬分慷慨地應允。
「送信就不必了,至于馬車,也好,你就告訴馬車夫我要到羅田鎮,需要多少錢?」她本想寫一封信給李豫,告訴他自己處境危急,可繼之又想,卓家蓉既然蓄意坑害她,又豈會讓她順利和李豫聯絡上。
「羅田鎮遠得很哩,你在這兒都沒有親戚朋友嗎?也許先去討個救兵。」
去跟誰討!沒有人會料到卓家蓉使出這麼卑劣的手法,先將她誘出吟風別院,再唆使官差企圖逮她入獄。李家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大廳觀戲,包括李豫誰也不知道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不用了,我……在這兒,沒有親朋好友。」或許這正是個讓她從此遠離吟風別院,結束和李豫這段不明不白戀情的好機會。
「怎麼會?每個人或多或少都該有一兩個知己好友,你要不要再想清楚點?」店小二關心過了頭,好似在刺探她有沒有同伙。
「我都說沒有了嘛。」嘿,他居然一臉失望的表情。「你到底幫不幫我去雇一輛馬車?」
「行,」一改方才的嘻皮笑臉,店小二把臉拉得跟馬一樣長。「馬車一輛三百兩,男裝一套兩百兩。」
「什麼?」柳雩妮幾乎是咆哮起來,「你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錯了,這叫趁人之危,或者叫落井下石也行。」本來熱心十足的他,突地變得冷心冷血,「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快點!」
好個面善心惡的勢利小人!長眼楮沒見過這麼可惡透頂,甚至遠遠勝過她老哥的大壞蛋。
「我沒那麼多錢,可不可以打個折?」
「不行。」店小二眼露凶相地瞪著她。「除非你有朋友願意幫你的忙。」
左一句朋友,右一句親戚。這店小二可能誤以為她有同伙,才一個勁的逼她。
「我說過了,我在杭州舉目無親,左右無鄰,哪還有朋友。」縱使有,她現在也不能說,縱然說了,想必也沒人肯相信呀。
「沒有拉倒,反正抓你到衙門領賞,照樣有五百兩可以賺。」說著他便張牙舞爪,窮凶惡極地欺向前來。
「你——」連個店小二也來欺負她,天理何在?「五十兩怎麼樣?」她身上真的沒帶那麼多錢嘛。
「裝蒜。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那麼好騙?」
「那……一百兩?」老天,外頭一大票卓家的鷹犬正急著拿她入罪,而她竟在這兒和一名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店小二為自己的存亡喊價。「我身上真的沒錢,咯,連這些首飾都給你,大概也只能湊個八十兩。
「是嗎?」店小二孔武有力地一把將她提到跟前,毫不避諱男女授受不親,伸手探入她懷中胡亂搜索一通——
「你你你……」柳雩妮被他粗魯的舉動氣得目皆欲裂。
「果然囊空如洗。」
「早說過了嘛。」柳雩妮怔愣得像個白痴,兩眼豆挺挺地睇著大膽非禮她的店小二,震驚得說不出第二句話來。
「問題是,你把偷來的寶物都藏到哪兒去了?」
「我不是小偷,東西不是我偷的!」她吼得滿面通紅,恨不能把這店小二的嘴巴打得稀巴爛。
「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他翻起惹人生厭的白眼,色迷迷地朝她上上下下打量。「既然你身無長物,我呢又不能白做好人,不如咱們各犧牲一點,湊合湊合如何?」
「怎麼湊合?」柳雩妮突然變得傻兮兮,料不出他意欲如何。
「嫁給我嘍。」店小二咧開兩排慘黃暴牙的大嘴巴,樂呼呼地險些讓柳雩妮嚇得當場口吐白沫,不支倒地。
「士可殺不可辱,告辭了。」柳雩妮鼓起勇氣,決定與其杵在這兒被他活活嗆死,不如到大街上從容就義,還比較揚眉吐氣。
但,她才走不到幾步路,他又蒼蠅似的黏上來。
「不肯嫁?莫非你已有相好的人?」
這店小二實在有夠唆,又專愛探人隱私。
「沒有。」有也不告訴你。
「這是你的肺腑之言!」他沖動地抓住她的胳膊,黑瞳幽凜凜地鎖住她的眼。
有問題,這店小二渾身上下透著一個「怪」字。
「當然——」不是,誰會笨到去跟一個陌生人吐露自己的肺腑之言?
「當然是?那好,那就有得商量了。」店小二標準的生意嘴臉,忽喜忽怒,不安好心。「嫁給我,聘金五百兩,外加豪宅一棟。」他臉不紅,氣不喘,吹噓得跟真的一樣。
就憑你?!柳雩妮覺得自己根本是笨蛋加三級,火燒眉頭了,居然還傻兮兮地的站在這兒听他唬弄。
「下輩子吧。」下輩子如果她仍是那麼倒運背時,或許願意考慮將就一點把自己胡亂嫁掉。「現在我忙著去亡命天涯,麻煩你別糾纏不清,害我身陷囹圄。」
「六百兩如何?」見柳雩妮仍不為所動,他繼續加碼,「七百兩?」
「五十兩。」柳雩妮把身上僅余的銀兩全部塞給他。「五十兩買你身上這套衣服。」換了男裝以後,她也許就有機會逃出杭州城。
「外加兩座店面,一間布莊,怎麼,這樣還不能打動你的心?」
看來他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柳雩妮忍住一肚子烏煙瘴氣,隨口道︰「我沒有心,我的心早給了人。」
「給了誰?」
連這也要追問?有沒搞錯!「你到底是什麼人,想做什麼?」呵,這張乍看之下非常鬼見愁的臉,怎麼愈看愈熟悉?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斂去了一開始的怪腔怪調,他的聲音竟滿好听的。
「這你管不著吧?麻煩離我遠一點,做個懂分寸的好店小二。現在我再問你最後一次,要不要把你身上這套衣裳賣給我?」五十兩買一套舊衣服,算是天價了,他可千萬別不識好歹。
「不賣,除非你回答我的問題。」
「嗄!」這聲音更熟悉了。「原來你是……原來你不是……」她把臉再湊進一點瞧個仔細,盡避踮著腳尖,仰頭盯著人家的嘴臉猛瞧不怎麼合乎禮教,但,這人怎麼看怎麼不對勁,似乎好像可能……
「這樣還認不出來?」店小二倏地撕掉臉上的人皮面具,摘下瓜皮帽,露出的竟是一張翩然卓爾俊逸非凡的臉。
「你是……」她最近相當安份守己,好像不記得有去勾引過這類美男子哩。
「連自己的丈夫都認不出來,你真是枉為人妻。」李豫矮,把鼻尖頂向她與她喘息相聞,冷不妨地在她紅唇上奪了一個吻。
「真的是你,」他把糾蛇的胡須剔除了,莫怪她一時認不出來。「你更是可惡!」莫名其妙的把她耍得團團轉,害她嚇得三魂七魄四散逃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