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爺,請三思。」
「連你也敢拂逆我?」反了!這個家自從柳雩妮這個禍首進住以後,就愈來愈不成體統了。倘使今天他不下點馬威,將來怎麼鎮得住她。
「爹,我求您!」李柔長這麼大,第一次為一個替自己頂罪的人,如此擔心受怕,聲淚俱下。「雩妮是無辜的,不要打她。」
「雩妮,你也快來求老爺饒恕你呀。」趙嬤嬤好意指點她。
我又沒做錯事,為什麼要求饒?
「都別說了,」什麼樣子嘛,她又不是犯下濤天大罪,有必要把場面弄得這麼悲壯淒厲嗎?「打就打,橫豎我爛命一條,與其賴活不如早死早超生。」語畢,沒等家丁們來拖她,她已一馬當先往大廳外走。
此舉令李豫更是火冒三丈。「給我打,重重的打!」這話有兩個目的,其一他要柳雩妮來求他,其二、惟有嚴懲她,方能以警效尤。否則將來誰都敢來挑戰他的威信。
然而,他的第二個目的如願達到,第一個,也是他最渴望的目的卻落空了。
第五章
窗外若無其事地飄起溫柔的細雨,冷風吹起,空中浮蕩著苦澀刺鼻的藥草味兒。
柳雩妮躺在床上,喉頭干涸,蒼白的臉漲成異樣的紅紫,以忍受烈性的藥草汁涂抹在傷口處。
「痛嗎?」趙嬤嬤邊幫她敷藥,邊心疼地問。「要是痛你就哭出來,不要強忍著。」
這二十下板子,要不是執行的大叔們手下留情,她恐怕已經昏死過去,哪里能捱到現在。
見她悶不吭聲,趙嬤嬤嘆了口氣,又道︰「從沒看過像你這麼硬頸的丫頭,脾氣又臭又倔,最後吃虧的還不是自己。何必呢?」
抹好了藥,待它干了,趙嬤嬤輕輕為她蓋上被子,猶不放心地問︰「真不要緊?」
「一時半刻還死不了,謝謝你。」柳雩妮淡漠地牽動嘴角,綻出一朵叫人心酸的苦澀微笑。
「小姐都不知哭過幾日了,就你,硬是不肯流一滴淚。早知道,當初不該買你回來……」趙嬤嬤叨念著走出房門,這時廊外的雨下得更大了。
柳雩妮始終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也不動,黑白分明的大眼,呆滯而空洞地望著窗外淅瀝的秋雨。
不久,房門傳來闔上的聲響,想是趙嬤嬤去而復返。
「柔兒還好吧!有這樣的爹算她倒霉,既不懂得關心她,又愛責罰她。你們上上下下都怕他,我呢,我是打從心里瞧他不起。」
沒听見趙嬤嬤回應,猜想她大約是懼于李豫的婬威,不敢多說,于是又道︰「坦白告訴你,這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遲早我會找機會逃出去,走得遠遠的。對了,那一百兩我就放在床底下,等我走了以後,麻煩你把它取出來,交還給你家主子,請他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快半個多月了,她仍不肯承認李豫是她的衣食爹娘,是她頂頭的主。
趙嬤嬤出奇的安靜,這不像平常的她,柳雩妮一怔,勉強支起上身,才稍稍轉動頸子,腰下即一陣刺痛傳來,疼得她不得不趴回原位。
「听我這麼說,一定嚇壞你了?」她自顧自地長嘆道,「人生就這樣,高興的湊在一起,惆悵的分手,天天的合,天天的分,幾年之後,你就不會再記起我了。我這一走只覺得對不起柔兒,說了也許你不信,我還真是打從心里喜歡她,她跟我的性子像極了,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她不像她爹的女兒,倒像是我的女兒。」
「那就別走。」背後的人突然出聲,且是個男人的聲音。
柳雩妮大驚失色,忙欲轉身,一只大掌卻適時按住她光果的小蠻腰。
「別動。」他好意提醒。
「放開你的手!你都習慣一聲不響的闖進別人的臥房嗎?」可惡,她真是病死了,否則就乘機踹他一腳。
「為什麼不求我?」李豫坐在床沿上,那雙懾人的虎目已換成深邃溫柔的眸子。
當李柔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跟他詳細稟明之時,他已無法收回成命。
懊悔是必然的,但,怒意則未能一並消除。他發現心靈的一部份已經無法由自己駕御,他控制不了它。
他心湖里不是一直保有一個空間,存放著對某人的思念,怎地全沒預警地,消失得令他措手不及?
是因為她?一名卑微的,又膽大包天、不懂逢迎、不屑諂媚他的丫環?
其實他可以不必那麼生氣的,為什麼非打她不可?是卑鄙的征服心理作祟?
「求你不就表示我做錯了事?可二十大板就可以教所有的人看清你不明是非,妄行偽善的真面目,值得。」柳雩妮伸手想推開他,竟撲了個空,整個人從床上跌了下去。
李豫趁勢讓她自動滾進懷里,雙臂將她抱個密密實實。她上身只著一件單薄的水衫,下半身因剛抹了藥,猶果裎著婀娜的曲線。
「你不該蓄意惹惱我。」李豫的手撫向她修長的大腿,心如平原跑馬,急劇奔馳。
柳雩妮驚惶按住他緩緩往上游移的手,不讓他闖入禁地。「那不是主因,你不肯饒了我,是因為你怕,怕愛上我,怕管不住自己,甚至怕我卑微的身份辱沒了你的鼎鼎大名。」
李豫不覺怔忡,鷙地凝視著面前這名一眼將他看穿的小小女子。
「既然瞧我不起,為什麼要?」
「這種事沒有道理可言。」輕巧的將她放回床榻,身子跟著捱了上去。「冥冥中有股力量在催促,我無法自拔。」
「不怕我將來糾纏不休,或到官府告你?」
「官你已經見到了,告不告都于事無補。」
是啊,那個卓知府一肚子漿糊,叫人隨隨便便就和貪官污吏聯想在一起,她又因為李柔的事惹毛了他,告官這條路是走不成了。
「至于糾纏?」他奸佞地一笑,不予置評。
見他伸手揭去了單薄的水衫,柳雩妮駭然地挪往床底,蒼白小臉霎時泛成可恥的紅雲。
沒想到第一次遇上的男人,居然就讓她神魂俱奪,好像他的每一步都將踩在她身上、心上,迫使她變得懦弱無能。她猜中了他的心思,而他是否也看透了她的心?
冷雨打落園中的繁花,令頹然的暗香飄搖啊動,陣陣襲人。
李豫的巨掌忽地覆向她的胸脯,她陡地冷顫,尚未回神,那輕薄水衫已被褪至床榻下。
痛責過後,繼而失身,她是否該為自己不幸的際遇哀悼?這一夜風流過後,他還會記得她這名微不足道的小丫環嗎?
李豫俯身吻上她的眉眼鼻口,輾轉纏綿。
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境地,這樣不恰當的時機里……她心中不是沒有過渴望,找個好婆家,洗手作羹湯,裁制四時衣裳,平平凡凡,一生也就混完了。
在這樣的因緣里,誰先愛上了誰,誰便注定要成千古恨。她不能愛他,不能!
「把眼楮睜開。」他低聲喝令。「我要你看到我眸中的你,有多麼的妖嬈動人。」
「不,你騙我。」她不會也不要為他美麗。
「你盡可以撒謊掩飾直一心,但你怎麼騙得過這雙澄澈的水眸?」他的手倏地滑至她的下月復,緊緊地包覆住——
「呵!」柳雩妮意駭神奪地,兩翦秋瞳陡然燦亮,如泣如訴地睇向他。
「對,就是這樣。」他強壯饑渴地挺起身子,遂行他征服的目的。
急雨拍打著枝椏,發出惱人的哀鳴,庭園中的花樹都禁不住張惶,一切變得奇詭,繾綣的情牽困囿住汗水淋灕的兩個人。
八年來,他首度如此放縱自己,任由七情六欲四野狂奔,毫無理性的想掠奪一個女人的身心和靈魂。他心里鼓得滿脹的欲念,演變成窮凶惡極的需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