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豈可比鳳凰,聰明人就該在這節骨眼表現出名媛閨秀的風範,直接把這個女宵小傍比下去。
「也就是說,你暗戀他已經很久了?」從她剛才的表現就已令路人皆知。
「這種話你居然說得出口。」一點都不害臊。
咦,玉玲瓏挑高一道眉,她都敢做了,卻不許人家說?
「你以為你跟殷大哥會有美好的結局?」
「請別誤會,也別咒我,誰希望跟他牽扯個沒完沒了?」朝天空吐出半截舌頭,玉玲瓏復轉頭調侃劉婉君,「你也別裝了,喜歡就喜歡,男歡女愛本是天經地義的事,不如咱們來做個交易。」她又在動歪腦筋發不義之財了。
「什麼交易?」劉婉君誠惶誠恐地瞪著她。
「我助你如願以償,你則……」
「給你一大筆錢?」她立即接口,「妳要多少?」
「那要看殷之昊在你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嘍。」錢嘛,自然是多多益善啦!這女人太臭屁了,不坑她一點銀兩花花,怎麼對得起自己。
劉婉君沉吟許久,盯著她的眼問︰「你真的不愛他?」先弄清她真正的意圖,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畢竟和一名小偷談交易,無異是與虎謀皮。
「你幾時見過一個唯利是圖的偷兒沒頭沒腦的去跟人家談情說愛?沒事坑害自己,會血本無歸的。」不正面回答問題,就是逃避現實的最好方法。
劉婉君望住玉玲瓏,思想如被燦亮的天色吞噬去。她愛殷之昊,盡避殷之昊落拓江湖,風流成性,但他渾身充斥著不可思議的魅力,只要他願意,榮華富貴絕對是指日可待,連她爹都對他刮目相看,她怎能將他拱手讓人?
「你騙人,天底下沒有一個女人拒絕得了他。」否則她也不會陷得這麼深呀。
「騙你有錢賺嗎?」玉玲瓏無謂地聳聳肩,「他是很令人心動,但,白花花的銀兩卻更吸引我。听說過鳥為食亡,人為財死吧?殷之昊的魅力還不能讓我為他舍去這條小命。」
這倒是。劉婉君怎麼看,都覺得她不是個好女人。
「五百兩,我只給得起這麼多。」
她頗諳以低抑高的殺價哲學喲。
「一千兩。」須知殷之昊是個超級智能型搖錢樹,五百兩出賣他,忒也太對不起他了。
「七百。」
「八百五。」如果他知道她們在朗朗乾坤下,用這麼草率的態度拍賣他的情感,想必會氣得頭頂冒煙、七孔流血。
「成交。」劉婉君倒也干脆,當場掏出兩張兩百兩的銀票作為訂金。「你打算怎麼幫我?」
玉玲瓏慧黠的眼珠子上下左右一溜,「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飯,你想會不會太快?」
「今晚?」她紅臉心跳地問。
哇,妳也太急了吧。
「今晚不行,得等我幫他把你爹要的那名女孩找到以後才行。」不然她的五萬兩很有可能朝不保夕。
***
殷之昊隨劉管家一去就是大半天,害玉玲瓏在劉府里悶得快受不了,兀自四處游蕩。
穿過臨水觀月的樓台,見一樓宇外牆爬滿了紫藤,撥開緊密樹葉可以見到大門上一塊泛黑的橫匾,上書「含煙翠」,房門緊閉,但二樓的窗戶半敞。
玉玲瓏雙足一蹬,輕易地上了樓台,里頭陳設雅致,古樸中難掩其矜貴的風華,每張字畫、條幅都出字名家的手筆。
拾級而上,上頭一房一廳,空蕩蕩的,桌子、椅子、櫥子,盡岸闕如,牆上唯有一幅超大的仕女畫,這畫,好美、好舊……好眼熟……
「天吶!這女人長得跟我好象……」她著魔似地伸手探向畫中人的鼻眼。
「嘿!」一只巨掌猝然環胸抱住她,扳轉過她的身子,快速摟往樓外。
「你見到了嗎?那牆上的女人……」玉玲瓏掙開殷之昊的手,反抓著他問。
「那女人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他武斷的定論透著蹊蹺。
「是嗎?你見過長得這般神似的兩個人?」要她完全不起疑心,哪辦得到呢?
「那人是劉尚鴻的表妹,當今的皇後娘娘。」
「呵!?」玉玲瓏錯愕地張大眼,雙肩頹然往下低垂。「是這樣啊?」從沒這麼失魂落魄過,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只是腦中亂絮如麻,心緒一陣難以名狀的忐忑。
「你不該擅闖別人的地方,說,是不是又模了人家什麼東西?」見她神魂依然飄忽,殷之昊趕緊安個罪名給她,幫忙她快快恢復精神。
這帖藥果然神效,只見她大刺刺的一揮手,「才沒有呢!我已經打算棄偷從良了。」算算她未來預期可以得到的財富,足夠她吃香喝辣一輩子,何必還辛辛苦苦去當小偷。
「什麼原因?」殷之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她小心收藏在腰際荷包里的銀票搶了去。「區區八百五十兩就讓你惡性畢露,出賣親夫?」
嗄!?「你怎麼知道的?」好啊,該死的劉婉君竟然扯她後腿!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懲罰一個見利忘義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昧著良心污來的錢據為己有。「所謂見者有份,這四百兩我就笑納了。」
「不行,那是我……」
「你怎樣?」
「我……」辛辛苦苦騙來的呀。「你敢把它拿走,我就在這兒嚎啕大哭。」這威脅夠狠吧?
「噢?」殷之昊詭譎低笑,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出其不意地含住她的唇,狂烈地吻得她驚心動魂,令她連喘氣都覺困難,更甭提哭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放開她,然而卻用一種陌生的疏離眼神凝睇著她。
玉玲瓏撫著被他吻疼的唇,輕輕挪開她的懷抱。
「為什麼這樣看我,好象你從來不曾認識我一樣?」出去大半天不回來,一回來就陰陽怪氣的。
「我是認不得你了。」他說話的音調很低,仿佛自語自言的呢喃。
「大不了我把銀票還給劉婉君。」玉玲瓏以為他是為了這樁事情愀然不悅。「你這整個晌午都到哪兒去了?劉尚鴻給你那個女孩子的什麼線索沒有?」
「給了。」他面上殊無欣喜之色。
「真的?那我們快去找她呀。」一旦找到那女孩,就富貴在望了。听到這個大好的消息,方才的欺陵和激情馬上被她拋到九霄雲外。
殷之昊看著她喜上眉梢的興奮模樣,心口頓時涼了半截,「在你心目中,我真的比不上那五萬兩白銀?」
玉玲瓏微楞,繼而堅毅地點點頭。
見狀,他有半刻的失神,「也罷,無情無愛才能了無牽掛。」
「你能認清這點是最好的。」玉玲瓏故意忽略他臉上怪異的神色,「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明兒個一早。」
***
新月如勾,斜斜地倚在天空,窺視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殷之昊佇立在荷花池畔,怔怔地眺望遠方的山林景致,然心念一片蕪雜,竟是見山不是山,見林不是林,在他惆悵的眼中,驀然浮現她婀娜的身影。
如果一切屬實,他要怎樣抉擇?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縴細掌中輕;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
混跡江湖十余載,他不曾像今夜如此繾綣又棲徨不安過——若非玉玲瓏的出現。這陣子他的心情特別篤定也極度浮躁,覺得美好前景指日可待,又患得患失地預知終將事與願違。
他抽出長劍,劍身在月光下發出碧幽精魄,揮舞長劍,流光疾掠,金羽紛飛,出神入化,一如他渾身練就的絕世武功。
武林奇俠、沙場英雄,稀世名劍總是耿忠地伴隨著他的主人,不像女人,視錢如命而善變。
玉玲瓏終將不屬于他,倘若她真如劉尚鴻所猜測,是皇後十八年前「失竊」的女兒,那他兩人之間就不再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