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女一陣既羨又妒的眼光中,她羞答答的咬著下唇,一顆頭都快埋到胸口了,她接著又猛地抬起頭來,希望收到他感激的道謝聲,怎知,那孟浪的冤家莽漢,居然已經泅泳到水里去,旁若無人地洗洗刷刷帶摳鼻,展現他壯碩魁偉的身材,和粗俗不堪的習性。
「老大,老大!」這時岸邊跑來一名頭戴黑色包巾的大個子,他沖到水里頭,不知和殷之昊說些什麼,只見他漫不經心的神情一斂,忘了要回自己的衣裳,直接自水中騰空而起,翻身坐上那大個子騎來的馬兒,呼嘯著揚鞭而去。
***
斜陽逐漸向晚,遠處的炊煙裊裊四起,滿天絢爛的霞光,為麗山灑上一層耀眼的金粉。
這兒是通往滁洲必經之路,商賈官宦往來熱絡。據傳今兒將有一票新到任的官家夫人,帶著家僕及金銀財寶經過,是賊寇們眼中一等一的肥羊。到溪邊向殷之昊通風報信的大個兒,就是山寨里專門把風兼打探消息的嘍。
雖然殷之昊的天九牌技好得嚇嚇叫,雙陸象棋也是個中高手,而且每賭必能小贏,但那只是他的「副業」而已,劫財才是他的專職,除非時逢淡季,山寨里實在閑得發慌,他才會輕車簡從地到鎮上賭窟,模兩把,殺殺時間,賺點外快。
「怎麼還不見半個人影?」寨里的二當家,生得十分高瘦的慕雲,焦躁地抹去額際的汗水,回頭望了殷之昊一眼,復狠狠地瞪向那名打探訊息的大個兒,嚇得那位大個子把頭一縮,害怕地挪到殷之昊背後去。
「穩住。」殷之昊凜冽的目光往山腳下的官道仔細梭巡,心中似乎已有定見。
太陽雖快落向山的那一頭,這山丘上依然熾熱,他們一行多人屏息靜氣地埋伏在這兒,的確非常難熬,也因此,這麼多人竟都沒有注意到他們所盤據的山丘後,尚有虎視眈眈的黃雀,正伺機來個黑吃黑。
「如果再等一刻鐘不見個黑影子,我們就……」慕雲一句話未完,立即被殷之昊制止。
「噓。」
大家驚愕地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見一大群男男女女,三頂大轎從山坳處轉了出來,正浩浩蕩蕩地朝前而來。
「金銀珠寶就放在最後面那頂轎子里。」大個子得意的說。
「大哥?」所有人凝神貫注,只等著殷之昊一聲令下。
「照計行事。記得,不得傷人,不可以搶女人。」他們是盜亦有道。語畢,他單槍匹馬排眾而出,自近而遠,沙塵飛揚蔽日,直驅山腳下的大隊人馬。
「啊!」由于事出突然,他又背著光影,一身黑衣,黑馬,昂首飛足邁近,嚇得這群人尖嘶狂叫,亂成一團。
殷之昊的速度極快,在坐騎逼近最後那頂大轎時,已飛身而起,掀開轎頂直竄而入,頃刻又騰空而出,手里已多出一個朱漆木盒。
那坐騎被訓練得饒富人性,一直等候在轎旁,待他陡然縱身返回時,便邁足狂奔。
躲在山丘上的眾賊寇們,這會兒才傾巢而出,齊聲沖下來。
但,作夢也沒想到山丘後方竟然會冒出一大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莫名其妙地擋住殷之昊的去路,死纏爛打的招攬他到「怡花園」捧場。
「不會吧,怡花園的姑娘拉客拉到這兒來?」這些賊寇們被那票舉止騷蕩的女人惹得血脈僨張。
「冷靜點,這一定是個詭計,我們快去幫老大解危。」不愧是二當家,慕雲的定力確實過人。「沖啊!」
雙方人馬在山下開戰,這些女人看似手無縛雞之力,但纏功卻是一流,無論他們怎麼使勁都擺月兌不了。
好男不與女斗,他們既不能打,也不好隨便開罵,可再這麼下去,萬一官兵聞訊趕來,那就槽了。
「大哥,怎麼辦?快想法子呀!」慕雲快無力招架,大哥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和兩個十分冶艷妖嬈的女人調笑戲謔。
「呃,好了、好了,咱們今天到此為止,後會有期啦。」殷之昊一腳跨上馬鞍,不意有個穿著青色衫裙的妙齡女子挽住他的臂膀,盈盈美目鎖向他俊美得不可思議的臉龐,唇角掛著一絲古怪的笑意,盯著他,接著情意款款繞上來,肆無忌憚的勾引著他。
殷之昊生性風流放浪的神魂快讓她給迷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正準備俯首賞她一記香吻時,那媚態畢呈的女子忽地艷嘴大張,露出兩顆又黃又黑的大門牙,駭得他反胃得幾乎作嘔,趕緊蒙住眼楮,把臉轉開。
「眾兄弟們,收兵回山了!」掃興!什麼女人嘛,居然有黑黃的大門牙?
他登高一聲呼喝,寇賊們這才個個從鶯聲燕語中省悟,慌忙掙月兌糾纏,騎回馬背上。
「哎唷,別急著走嘛,再談談呀!」女人們有口無心地挽留,待他們一沒入林子里,馬上撩起長裙,快步跑向山坳底處。
而那些官夫人們,早已被嚇得昏死過去。
***
殷之昊的飛天寨位于麗山最頂峰,三層樓高的寨營懸空建在兩丘之間,就岩起室,飛梁穿崖,上有危壁,下臨深淵,佔地不大,也不夠雄偉輝煌,但因地處險要,易守易攻,多年來想捉拿他們的官兵總是不得其門而入,終至無功折返。
他把背上朱漆木盒遞給慕雲,他道︰「打開看看一共有多少銀兩,平分給各位弟兄們。」
「好的。」慕雲興匆匆的把木盒打開,旋即兩眼發直地楞在原地,「怎麼……怎麼……里頭裝的全是石頭?」
「什麼!?我看。」殷之昊望著那一箱子大小不一的石子,眼中的怒火燒得滋滋作響。「可惡的臭婆娘!」
大伙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胡亂吭氣,因為這次的差錯,全得怪他們崇高無上,但偶爾把持不住,容易色迷心竅的老大。
殷之昊黑著一張臉,兩拳緊握,憤然的奪向寨門。
「報!」一名看守山外的嘍慌張的奔進來,一頭撞進殷之吳懷里,嘍抬頭一看是他,霎時駭得面無血色,「報、報……告老大,有有有……您的飛鴿傳書。」
「哼!」殷之昊搶過字條後,嘍立即被走上來的兩名大漢架到門外,狠狠的教訓一頓。
這封飛鴿傳書是殷之昊多年前在京城打家劫舍時,所結識的一個朋友寫來的,但兩人四、五年不曾聯絡了,今天怎麼會突然寫信來。
他疑惑地抖開信紙,信上寫著——
殷兄︰
別來無恙。
記得當年我代你擋下一劍時,你曾承諾無論如何將還我這份人情,現在我就是來要你兌現當時的諾言。
請幫我找一名女子,年約十八,身上帶有一只瓖著玉玲瓏的金鎖。
想找到這名女子,你可能必須先找到慣竊玉姑,這女賊在江湖上雖沒啥名氣,卻已行竊過大江南北、五湖四海,所有稍具財力的官宦商賈全是她行竊的對象,因此那金鎖很可能已經被她偷去;若是沒有,她也將會是你得力的助手。
別問我怎樣才能找到她,假使我有這本事,就不需要來麻煩你了。
找到後速與我聯絡,愚弟將以重全答謝。可,千萬別用不法手段,一旦觸犯王法,我將會否認曾經作此委托。
我相信你絕對是個值得信賴的君子。別告訴我你不知「君子」兩字如何寫。
知名不具,你的大恩人書于辛巳年仲夏庚辰日
「無賴!」殷之昊忿忿地把信箋揉成一團,擲向桌面。
「這人是誰?」慕雲好奇地問。
「劉尚鴻,當年我在京城橫行霸道時,認識一名剛考上科舉的蹩腳進士。」提起當年那件鳥事他就有氣,什麼替他擋了一劍,根本就是劉尚鴻硬闖進那場混亂的陣仗中,害他一個失神,沒能來得及躲過官兵的突擊,才會把他推過去幫忙挨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