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無不大吃一驚。
「大哥此言當真?」章鶴最近有點耳背,還以為听錯了。
「怎麼啦?你們不是一直希望我娶妻生子,繁衍黑家的下一代嗎?」黑雲目光掃向眾人,最後停在左翼身上。「等我成親以後,將移居江南月眉,那是贏姬的故鄉。」
「那飛鷹幫怎麼辦?」左翼比誰都惶急。
「交給你如何?」黑雲大咧咧地盯著他的臉,忽而玩味地一笑。「當年若不是左叔,我早已命喪黃泉,今兒個把飛鷹幫交給你,算是報答左叔的大恩大德。」
「你不是鬧著玩的?」左翼作夢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如他所意,這麼輕而易舉。
「我不同意。」
項詮一表示反對,其他人也紛紛力勸黑雲收回成命。
「論輩份,左翼尚且排行老四,怎麼輪也輪不到他。」
大家之所以反對不是沒理由的,左翼除了年紀資歷尚淺,脾氣也不好,人緣差是他的另一個要命的缺點。
「好吧,那就讓你們考慮數日,等我成親之後,我們再來共同商討推舉出一名既能符合眾望,又有能力的人出來擔任飛鷹幫的新任幫主。」黑雲知道這麼倉卒地作此重大決定,的確教人一下子沒辦法接受。
「不。」項詮一個勁地搖頭。「除了你,我不認為咱們弟兄中,有誰足以擔此重任。」
「項詮,」左翼氣不過大家居然全不支持他,暴跳地沖到項詮面前,指著他的鼻子怒道︰「你喜歡妄自菲薄是你的事,請不要把我們全給看扁了。」語畢,他盛怒地拂袖走出大廳。
其余眾人見這場面充滿火藥味,便識趣地魚貫而出。
「項詮,你留下。」黑雲示意兩旁隨從全部退出門外,又沉吟了會兒,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你發現了什麼?」
「異心,昨晚小柱子有消息回報。」項詮總能精準地回答他所要的答案。「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做?飛鷹幫是我們所有人的心血。」
「我欠左叔的人情,即使十個飛鷹幫也不夠償還。」他將目光移向項詮,眼中一片推心置月復的赤忱。
他兩人是肝膽相照,義薄雲天的伙伴,項詮當然可以體諒他不得已的苦衷。
「即使他接受衛子丹的賄賂,又背著你狙擊陸贏姬,你還是願意原諒他?」
「是的。」關于左氏父子所有的作為,他全了如指掌,卻一意裝聾作啞。
重重吸了一口氣,項詮以十二萬分沉重的口吻道︰「好吧,飛鷹幫可以給他,但不包括我們這群弟兄。」
***
「黑雲,抱我,抱我!」黑雲溫厚有力的臂膀將她的背脊拉向他厚實的胸膛,緊擁她入懷里。「贏姬,答應我,如果你選擇與我今生相守,那麼就活得快樂一點。」
黑雲的鼻息呼出溫潤馨香,她雙手反扣著他孔武的肱臂,貪婪地用臉頰摩挲他,借以安慰自己悲苦的愁緒。
淚一滴滴滾落枕畔,很快的濡濕成一朵盛美的花。她一翻身,從門板潛入的陣陣低語便覷空滲透進來,她用力搖晃腦袋,倏然睜眼驚醒,窗外一只畫眉鳥正對著她低嗚。
已經這麼晚了,她竟作了蕩氣回腸卻光怪陸離的夢。
豎耳靜听,房門外粗聲粗氣的男子似乎是左翼。他怎麼會到這兒來了呢?陸贏姬感覺到胸臆一緊,頭皮也跟著發麻,萬一他心懷不軌,和他父親一樣蓄意殺她的話,該如何是好?
「小姐,你總算醒了。」
陸贏姬一踏出房門,盈盈和左翼立刻迎了過來。她眼尖的馬上發現,許久不見的盈盈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不過樣子看起來倒相當愉快。
「我們在這兒等了快一個時辰。」
「你……你們怎麼知道到這兒來找我?」陸贏姬掠過盈盈,把目光停駐在左翼臉上。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得小心防範。
「是左大哥特地帶我來的,你不知道,他人好好喔,有個欽差大人把老爺貶了職趕出驛館以後,我們一大群人就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等了好久,都不見你回來。
「後來,小柱子告訴我們你和黑幫主走了,于是有些壞心腸的人就開始偷偷把東西往外搬,借故一去不回。到最後就只剩我、小柱子和兩、三個嬤嬤。要不是左大哥幫忙,我們這會恐怕就已經淪落街頭了。」盈盈每講三句話就喊一次左大哥,听得陸贏姬渾身不自在。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禮貌地向他頷首致意後,乃道︰「家父突逢變故,我尚來不及回去襄助,竟得勞煩左公子接濟,真是感激不盡。」言下之意是,我這個做女兒的都不知道家里出了什麼事,你這個外人不但知之甚詳,還能適時伸出援手,了不起啊!
左翼靦顏一笑,「區區小事不足掛齒,你是我大哥的紅粉知己,也就是我們飛鷹幫的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是我輩江湖中人所當為。」他轉頭望向盈盈,續道︰「你們久別重逢,應有很多體己話要談,恕我就此別過。」
「左大哥,呃……」盈盈翕動了一下朱唇,欲言又止地垂下螓首。「你,還會再來吧?」
「這個……冷翡別院不是說來就可以來的,除非……」見陸贏姬面無表情,連句客套話也不願意說,遂訥訥地清咳了聲,「我想,你們先聊聊再說吧。」
盈盈直到左翼的身影已消失在樹叢後,猶依依難舍地倚門遠眺。
「這麼舍不得,何不跟著他去?」陸贏姬回身望著盈盈,表情變得冷酷,像早升的月光透著一股懾人的寒意。
「小姐,你怎麼這樣說呢?」盈盈怯怯地想為左翼辯解,又懼于陸贏姬的威嚴,楞楞的就如一截木頭杵在門上,只是粗重地喘著氣。「你一定以為這一切都是飛鷹幫干的,其實那只是黑雲一個人的所做所為,是他和那個欽差勾結,陷害老爺,然後再來欺騙你。他真不是個好人,害我白白崇拜了他好久,哼!」
「這些話都是左翼告訴你的?」用膝蓋想也知道。盈盈腦袋瓜子里塞了多少稻草,她最是清楚不過了。
「對呀,你怎麼知道?哇,小姐,你好聰明哦。」盈盈見桌上留著昨夜遺留下的糕餅,也不在乎是否變壞變味,抓了就往嘴里送。
「餓成這樣?驛館該不會連吃的東西都沒有?」
「是沒有啊,左大哥找到我們的時候,我們已經三天三夜未進一米。」說著,她又吞了一口綠豆酥,由于太干了,她猛一下噎在喉嚨,上不去又下不來,「水……水……」
「唉,慢慢吃,」陸贏姬忙倒了杯茶遞給她。「又沒人搶你的,急什麼。」
盈盈捧著水慌慌張張灌進嘴里,總算沒給嗆死。「小姐,你在這兒過得可舒服呢,左大哥說得沒錯,黑雲只對你一個人好,我們其余的人就全是草芥,他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不但把驛館里的東西搶得精光,連長得稍稍標致的丫頭、侍女,也統統不放過。」
「這也是左翼告訴你的?」這人居心之歹毒可見一斑。
「不是,是我親眼目睹的。」盈盈一改以前對黑雲的好感,一提到他就咬牙切齒。「老爺被捉之後過不了幾天,他就派了好多人來,見了東西就搶,見了人就捉,惡形惡狀的,教人氣得一肚子火。」
「哦?」陸贏姬仍不予置信。「既然這樣,為什麼你會安然無事?」
「那是因為左大哥呀,若不是他及時趕到,我們這輩子想再見一面也許都沒機會了。」
「這麼巧?」陸贏姬瞄了盈盈一眼,果然見她一身污穢,衣衫襤褸地的確像是剛從搶匪手中死里逃生。「黑雲的手下一共捉了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