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昕被他似是而非的論調堵得啞口無言。倘若易地而處,她能忍受他的感情外放,游走于現實之外?不可能,一個吳茵茵已經讓她打翻一整缸的醋壇子,在這方面她其實是量窄好妒又小心眼。
「默認了?」他轉變得很快,方才的陰霾已一掃而空,眉宇間飄落的是悠然的笑。
「我說不過你,並不表示就認同你。」每次和他爭辯,她總是氣勢有余,後勁不足。「唉,餓慘了,我要去弄點東西吃。」
「你會自己弄東西吃?」孟昶話才出口,就後悔不已。「對不起,我並沒有嘲諷你的意思,我只是……」
「不要愈描愈黑。」江昕把外套丟給他,要他暫時披著,以免著涼,現在室溫只有十七度左右。「我本來就不是做賢妻良母的料,你先有心里準備也是好的。」
踱到廚房,赫然發現祝少君居然把她冰箱里的吃食掃得一干二淨,連一瓶可樂也沒留給她。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尷尬的咧著嘴,伸手打開流理台上方的櫃子,希望能見到一兩樣殘存的泡面。
有了,兩顆雞蛋、半包五木拉面外加三分之一瓶用剩的柴魚片。
「你要不要來一碗?」她的廚藝還算合格。
孟昶望著那少的可憐的東西,委實不相信她能料理出什麼好吃的食物。
「何不到外頭解決?我知道這附近就有一家很棒的餐廳。」
「抱歉,這方面我是很居家的。」利落的取兵盛水架上瓦斯爐,她一手打蛋的技術純熟得教孟昶直想稱贊。
「沒想到你還有這項絕活,且懂得煮面。」倚在牆邊,他用嘉許兼欣喜的心情,看著江昕超賢慧的演出。
「一個人在外頭討生活,吃無定時,生病也無人聞問,當然得學幾招關照自己的腸胃。」前後不到十來分鐘,兩碗熱乎乎、香噴噴的湯面已經上桌了。
孟昶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嘗了一口,「老天!真是人間美味。」
「小意思。」她很臭屁的抿嘴一笑,聊表對他過度夸張的贊美。「等你吃過我的滿漢大餐,你就會愛死我了。」
「我現在已經愛死你了。」他拉長頸子,用口承接她夾上來的面條,順勢而上,含住她的朱唇,兩舌纏繞得難舍難分。
一陣迷離恍惚,江昕驚覺他手不規矩的放在不該放的地方,一路往上攀爬而來。
她汲著由他身體散發出獸一般的味道,竟迷亂得管不住自己,把手臂勾住他的頸項,撩起裙擺,張開雙腿整個人騎坐到他的膝上。
她已月兌離中邪著魔的年齡,這些年,生活于她,波瀾起伏者少,平淡孤寂者多,這男人是她的英雄,也可能是她的邪星。
這一腳踩進去,恐怕一輩子都月兌不了身。她喃喃地不知問他,抑或自問,「萬一我真的愛上你怎麼辦?」
月月月
仿佛酒醉的緋紅,香楓因著冬意漸濃,逐一從枝頭飄離,緩緩落入塵埃。
立在蔣寒梅背後的吳茵茵,蹲身拾了數片握在手中把玩。她奉蔣寒梅之命把孟昶請回上海已十多天,總算有機會到孟家和他們祖孫倆共進晚餐。
孟昶躺在兩株白樺樹中間的搖籃上,手中拿著一本葉慈的詩,心不在焉的瀏覽著;蔣寒梅則坐在藤椅上閉目養神,許久之後才開口道︰「我生病這段時間,多虧茵茵不眠不休的照顧,你該好好謝謝她。」
「我知道。」孟昶眼楮盯在書本上,漫不經心的回答。
蔣寒梅透過厚厚的老花眼鏡,不甚開心地瞟了他一眼,「你曉得女乃女乃老了,活過了今年不知明年,在我走之前只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好女孩,結婚生子,日子過得快快樂樂。」
這是開場白,接下來又要訓話了。孟昶無奈地放下書本,跳下吊床,向前握住蔣寒梅青筋橫布干癟的手背。
「女乃女乃老當益壯,一定可以活到一百二十歲。」
「不要哄我開心,我的身體我自己了解。」她嘆了一聲,非常嚴肅地望著孟昶。「真的……不要再和她廝纏了,這世上除了茵茵能全心全意扶持你,別人是無法兼顧事業與家庭的。」她雖知吳茵茵為拜金女,但她不想看他因江昕而痛苦,且江昕還是孟濤當年的死因。
女乃女乃口里的「她」,不用明說孟昶也知道指的是江昕。
「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我必須找一個和我傾心相戀的女子。您不是希望我快樂嗎?那就不要逼我,讓我決定自己的未來,讓我去娶我愛的人。」
「孟昶!」蔣寒梅的手忽地顫抖起來,「她不適合你,她太像你媽媽了。」
「我媽媽?」這個名詞曾是他們祖孫倆之間的忌諱,多少年了,她絕口不在他面前提起這個人。
「是的,你媽媽當年生了你們兄弟以後就跟著人家跑了,她從沒盡到為人母親的責任,我不希望你的孩子將來步上你的後塵。」提起這不孝的媳婦,蔣寒梅依然余怒猶存。
「不會的,江昕不是那種人,除了我,她沒別的男人。」關于他母親的種種,他這個做兒子的沒權利去追究,無論是真是假,現在她已經過世了,追究也沒有意義。但,對于江昕他有十足的把握,她一定會是個賢妻良媳。
「我得到的消息可不是這樣。」
「誰是您的消息來源?」孟昶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往正假裝撿拾落葉的吳茵茵身上。
「你別誤會茵茵,不是她。」
「那麼是誰?」誰敢在他們祖孫面前嚼舌根搬弄是非,誰就得付出代價。
「是……」蔣寒梅一下語塞,「反正你別管,你听我的就是了,我要你娶茵茵為妻。」
他倏然放開她的手,霍地站起的轉過身,長長地一聲嘆息後,才又面向蔣寒梅。
「我已經有太太了。」
听到這句話,始終低著頭的吳茵茵猛地一抬眼,幽幽望向孟昶的背影。
「那不算,那根本就是一場鬧劇。」蔣寒梅已由他口中得知孟濤寫給江昕的信的內容,她知道無法再用過往的仇恨作為懲處江昕的借口,但又不肯輕易讓她就這麼成了孟家的媳婦。
比較起來,茵茵家世良好,學識豐富,個性也溫柔嫻淑除了拜金外,但最重要的是,待她孝順極了,江昕怎麼及得上她的一半好?
「我會努力讓她承認那場婚宴的法律效力。」即便不能,他也不在乎再來一場別開生面的婚禮。
「我反對,你要是不听話,我就……」她該拿什麼來威脅他?
「女乃女乃,我已經三十一歲了,您還想拿藤條來逼我屈從嗎?」
「就算你六十歲,你還是我孫子。」孩子長大就是這點不好,既不听話又任性。
「放心,我很快就會給你一個曾孫子。」讓你轉移注意力,別再動不動就對我施念緊箍咒。他在心中補充。
「真的嗎?」老人跟小孩一樣好哄,一听到有曾孫可以抱,蔣寒梅馬上把剛剛的疾言厲色換成慈眉善目,什麼時候?」
「我正在加緊努力當中。」孟昶拋給她一抹曖昧又調皮的笑容。
「這樣啊,我還以為八字已經有一撇了。」蔣寒梅道,「我給你一個月的期限,如果一個月你們仍做不出個人來傳承孟家的香火,就得听從我的安排。」她若有所思地瞥向吳茵茵,只見她臉上血色盡褪,眼眶中聚滿淚水。
月月月
辭了工作,又婉拒青樺廣告的挖角,江昕享受這十年來不曾有過的優閑生活。
孟昶從上海打了不下三四十通的電話,催促她趕快到孟氏實業集團的總公司上任,但她就是提不起勁。她被自己含糊不清的身份給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