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鴻雲剛進門,即被這一幕深深的吸引注。
她把車子送修了,維修的工人告訴她得花兩個鐘頭的時間,與其耗在修車場吧等,不如到「紐爾客」小息一會兒。
「晏醫師喝什麼?」柳紅兒這個臨時酒保干得很起勁,一改往日對晏鴻雲的敵視,笑臉迎人地招呼她。
「晏鴻雲喜歡一種特制的雞尾酒,我來調。」杰瑞對晏鴻雲總是殷勤有加。
他在搖漱均勻的一杯果汁中加入白葡萄酒,再倒入裝滿碎冰的寬口杯中,最後在杯緣壓上紅櫻桃和檸檬片,最後再輕輕放一朵石蝴蘭,才遞給晏鴻雲。
她感激地朝他嫣然一笑,閉目淺飲一口,「唔,棒呆了,真是百喝不膩。」
「看來,你的人緣真的很好,走到哪兒都是那麼受歡迎。」柳紅兒的口氣有點發酸的味道。
「謝謝你的贊美。」晏鴻雲自嘲地苦笑著,「一個快要可以申請失業救濟金的人,即便人緣再好,也不能拿來當飯吃呀。」
「與其當個廉價勞工,還不如穩穩逮住一尾大魚,你的盤算是對的。」她發酸的口吻簡直可媲美工研醋。
晏鴻雲咬著牙齦,努力讓自己笑起來不那麼僵硬難看。
「是啊,與其每天累得半死,不如打扮得漂漂亮亮當董事長夫人來得劃算。」想吃醋就讓你一次吃個夠吧,反正嗆死人又不關她的事。
「你已經決定和他結婚了?」柳紅兒似乎沒想到她會回答得這麼干脆。「我記得你已經有個未婚夫,他同意和你解除婚約?」
「不同意又如何?訂婚是不具法律效力的。」她輕啜一口酒,低低地抿嘴淺笑。
「薄情寡義,見異思遷,這點你和他倒是滿像的。」柳紅兒尖酸地揶揄道。
「對你不清楚的事情妄加評論是不道德的。」她端起酒杯正準備換個位子,圖個耳根清淨。
柳紅兒又道︰「難道你不是?你已經有一個要好的男人,還拈花惹草,再去勾引別人,這種行為不可恥嗎?麥克斯遲早會看清你的。」她不把晏鴻雲惹毛就很難過。
哎,人家已經欺到頭頂上了,再不凶她兩句,讓她見識見識台灣土產母老虎的威力,真的會被瞧扁了。
「錯了,像我這麼閉月羞花的大美人,怎麼可能只有一個要好的男人?女人風流嫵媚不過用‘拈花惹草’,我們通常叫……呃,長袖善舞,或者放浪治蕩。如果你看不慣大可去告我。至于麥克斯知道與否,我就更不擔心了,事實上他是個大麻番,怎麼甩都甩不掉,煩死人了。」
柳紅兒被她中台英語夾雜的句子,唬得一愣一愣的。但依悉听得出她話語中的含意。
「你對他不是真心的?」
「笑話,誰會對一個浪蕩子真心?」她這句話說得很心虛卻很得意,大有反將一軍的快感。
「你怎麼可以?」柳紅兒幾乎要跟她興師問罪了。
「怎麼不可以?是你說的,沒有一個人栓得住他,他是風,我們都是雲,一吹就散了,當然該想個自保的法子,人財兩得之後,就把他給甩掉!」
「你……好可怕,麥克斯是個好人,你不可以這樣對他,我不允許。」
這小妮子醋勁雖大,心腸倒是滿好的,對麥克斯尤其死心塌地。晏鴻雲瞧她緊張兮兮的樣子,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你剛剛才說過他很薄情寡義,前後才幾分鐘就自摑嘴巴?」她沒見過這麼矛盾的人。
「在某方面,他的確很無情,但他也很寬厚,特別是對待朋友。這樣說你也許不懂,可……他的感情本來就很難懂,盡避我跟了他十年,還是不夠了解他。」
「十年?你現在才多大?怎麼就跟了他十年?」照晏鴻雲推測,柳紅兒頂多二十一、二歲,她再早熟也不可能國小還沒畢業就迷戀上男人吧?記得自己念國二了,還成天臭男生、臭男生的亂罵一通呢。
「我跟他是……」她環視了下左右後道︰「我們出去說話,或者……吵架?」
晏鴻雲笑了,她純真得很討人喜歡。
隨著柳紅兒到了外頭,細雨不再紛飛,從北方吹來的寒風,冰冷中帶著柔軟的舒適感,很有早春的氣味。
「你的車子呢?」柳紅兒問。
「壞了,送修。」她簡潔的回答,心想只是聊幾句,應該不需要開車到別的地方。
「那騎我的車吧。」出乎意料地,柳紅兒騎了一部重型機車。
「你……騎這個?」晏鴻雲對她的大膽前衛不敢恭維。
「帥吧,這是麥克斯送的,除了這個之外,還有一棟房子和一疊股票。」她得意地挑起濃眉。
見晏鴻雲面色陡沉,她忙加以解釋,「這是臨別贈禮,代表我跟他之間已經劃上休止符。」
這話是什麼意思?晏鴻雲不懂。
她帥氣十足地跨上座墊,拍拍後座,「上來吧,要跨坐,不然很危險。」
晏鴻雲躊躇了,她今兒穿了一條及膝窄裙,這麼個坐法,豈不淑女風範全失?
「不跨坐也成,但你得緊緊抱住我。」柳紅兒曖昧地睨了她一眼,將她拉上後座。
「我們在這兒談不好嗎?」反正幾句話說完了,然後大家揮揮衣袖,也許這輩子就不再見面了。
「我想送你一個禮物。」柳紅兒轟地發動引擎,機車像子彈倏地射出。
「什麼禮物?」
「麥克斯的過去。」
???
柳紅兒載著晏鴻雲遠離市區塵囂,來到一處山丘上的小園林,林內溪流潺潺而過,幽靜得教人不安。
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居然答應跟著她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來,當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夕陽緩慢地由雲層里透出,悄悄地把大地薰出醉人的暖意。
「前面有間家庭式的咖啡廳,我們可以在那兒吃點東西,曬曬太陽。」
「麥克斯一定很喜歡你。」這麼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孩,當然是人見人愛。晏鴻雲很想擺出情敵的架式,和她大眼瞪小瞪,卻辦不到。
「在你出現之前,是的。但僅止于喜歡。」柳紅兒彎腰在草叢中摘了一朵紫色野花別在耳畔,「你要不要也來一朵?」
「不了,謝謝。」年歲漸長之後,她變得愈來愈放不開,經常覺得自己拘謹得像個老太婆。柳紅兒根本不理會她的拒絕,「你太自我封閉了,一點都不像紐約人。」把野花插上她的發際後,竟忍不住贊嘆,「太美了,麥克斯愛上你是有道理的。」
「現在你不討厭我了?」
「討厭,所有喜歡麥克斯的人我都討厭。」她很老實的回答。
柳紅兒的話聲被吵雜的馬達聲打斷,一輛摩托車駛進林內,是一對很年輕的混混,兩人行蹤詭異地跟在晏鴻雲和柳紅兒後面。
柳紅兒擰眉撇嘴,拉著晏鴻雲轉向山谷的另一邊。
突然樹林下的草叢里??地傳出聲響,那兩個混混雙手背在背後,朝她們不懷好意地走來。
「嘿,一起玩玩如何?」其中一人問。
柳紅兒機警地跳到岸邊,橫眉豎目地瞪著那兩人。「你大姐我今天心情不好,最好別惹我。」
「真的呀,那就讓我們陪你找找樂子吧。」其中較年長的混混笑得一臉垂涎。
「對你們客氣不行,要我說滾才懂嗎?」
「媽的,不知好歹!」另一個男孩一開口就帶髒字。
「你才王八蛋加三級。」柳紅兒不知死活的反唇相稽。
沒想到柳紅兒這麼凶,男孩啐了一口痰,露出手中的木棍,一步步朝她們逼近。
「想玩真的?沒問題,老子奉陪到底。」
晏鴻雲見狀,立刻卷起衣袖,她冷冷看著那人,手里已悄悄握了一粒石子,等那人走近時,一言不發的扔了過去。神準!正中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