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們私底下不都是這麼稱呼的嗎?這在大伙間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了。」
致遠臉色發白,勉強擠出笑容。「千日姑娘,這些話絕不能說給外人听……」
「您放心,我們知道分寸的,大伙不都守口如瓶?您瞧,至今沒有任何關于這事的風聲流出宮外不是?」千日嘆了口氣︰「說真的,大伙都挺同情裴太醫呢。」
「同情?」
「是呀,說真的,信綾姑娘是您的私生女吧?」千日頗為自豪自己的洞悉能力,便原原本本的將自己的歸納結果給一古腦兒的說了出來。「您也不用瞞了,信綾姑娘的身家紀錄完全不詳,宮人簿中並沒有登錄‘裴信綾’這個名字不是嗎?想必是裴太醫您思女心切,讓她假扮宮娥,偷溜進宮好讓父女相會對不?」
「這……」致遠不禁有些佩服千日,看不出她的腦子轉得挺快的嘛。這番說詞的確是當初他拿來應付薛子琰的,自是不得不認帳。
薛子琰還正低忖著要怎麼開口以解心中疑惑,不料房門突然被撞開,一個他們意料之外的人闖了進來。
「太後。」
「皇姨娘……」致遠完全不敢去猜想,皇太後到底在門口听到了幾分他們的對話。
這下該如何是好?若是只有他一人獲罪也就罷了,怕的是這位嚴厲的姨娘不知會怎樣對待至今幫過他和葵夫的其他宮女們。
「千日,方才你所言是否屬實?」斐若芹大喝一聲,嚇得千日連忙跪下,支支吾吾半天仍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
「太後請息怒,此事……」薛子琰企圖緩和局面。
「夠了,不干你們的事。」太後面無表情,揮手摒退薛子琰和千日。「決明,你也出去。」
裴致遠左思右想都沒個好方法可以平息太後的怒氣。
裴若芹走到桌前,一把抓起桌上人物畫。「說來說去,欺瞞哀家觸犯宮規的,竟是哀家自己最親信的外甥,真是太令哀家痛心了。」
「皇姨娘,此事……」
「這麼多年來,哀家屢次為你覓得的良緣,無一不被你婉拒,害得哀家成日為裴家可能就此絕了後而自責不已。沒想到你有了這麼大的女兒卻默不作聲?」太後盯著畫中人物不一會兒,眼中閃過一抹光輝。
「這個……」致遠偷瞄了下太後的神色,覺得她怒氣漸消,可是,要如何解釋這一切?
「我知道當初硬生生拆散你和她是哀家的不是,但在察覺你們倆乃是真心相愛後,哀家也曾派人四處尋訪她的下落,只是始終未果,這樣你也要怨懟姨娘?」
「致遠沒怨過姨娘的不是,是致遠自個兒不好,若是當年能更有勇氣一點,今日也不致如此。」
「這孩子多大了?可有意中人?找了婆家沒?」太後問了許多問題。
「二十……快二十一歲了,尚未許人。」
「二十多……?」裴若芹瞪大了眼楮。「听說那女子失蹤前已有身孕,由此推算……莫非這孩子是她所生,所以你才不敢告訴姨娘?」裴若芹不讓致遠有抗辯的機會,略顯哀傷的逕自把話說完︰「哀家早就承諾過,即使她是平民女子,哀家也不計較了。不論如何,現下這孩子是裴家唯一的繼承人,是哀家的甥孫女,你去把她給叫回來,哀家要好好看看她。」
「這恐怕不太方便吧?」致遠遲疑著。那孩子此刻人在關口領軍征戰,可不是說回來就能回來的。
「有什麼不方便的?」裴若芹似乎誤解了致遠猶豫不決的理由。「若是你早些明說,哪會讓那孩子遲至今日沒個名份,連個好婆家都尋不著。改日哀家讓皇上下個詔書,冊封她郡主之位,封千戶湯沐邑,再召個贅婿……就這麼說定了,在儇兒大婚後,就這樣照著辦。」想著想著,裴若芹又開始期待可以在有生之年預見裴家有後了。
這下麻煩了。雖說有個真正的身分是再好不過,可要替她招個贅婿?昭明和葵夫那兩個孩子應該是情投意合吧?這下一個要娶妃,一個要招贅,怎麼擺得平?
「那就這麼說定了。這幅畫哀家就先拿去,在那孩子回來前,哀家要好好記著這孩子的模樣。」
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裴致遠頗懊惱自己的多事。本想拿那張畫去試探李儇的反應,誰知道那兩個孩子的進展完全無需他操心;現在他拜托薛子繪畫的像反而流到太後手中,他該怎麼向葵夫說呢?
「大哥,半年不見,大哥的氣色看來不錯嘛。」葵夫從府邸正門親自迎進單斌。
「該先祝賀大哥吧,平定吐谷渾,榮升驃騎大將軍,加封衛國公,真是可喜可賀。」
「看起來賢弟不也滿康健的嘛。」單斌一面答應,一面環顧四周笑道︰「府邸總算完工了,裝飾得還挺不錯的哩。」
「如果大哥中意的話,就讓給大哥如何?」葵夫提議。
「那怎麼行。這是賢弟的侯府,不,賢弟也封了榮國公,官拜正二品輔國大將軍,我怎能任意搶奪這宅邸呢?」
「加官晉爵呀,這可真令人傷腦筋呢。」葵夫苦笑道。雖然李儇和她都同意「伍葵夫」能保持低調是再好不過,可是回京後,李儇已將政務歸還皇上,皇上硬是要犒賞她「護駕有功」、「浴血奮戰」,她也難以拒絕。
「不過,听說賢弟受重傷,看你現在沒事,為兄就放心了。」單斌走進國公府大廳,卻看見已有人先他一步坐在大廳之中。他拱手作揖,笑道︰「久違了,殿下。」
「好久不見了,單斌。」李儇也起身迎向前來。「一別半年,別來無恙?」
「托殿下鴻福。」三人互相寒暄一番後,分別坐了下來。李儇一把搶過葵夫沏茶的工作,為單斌、葵夫和自己都倒了茶。葵夫好笑的搖搖頭;從她受傷以後,李儇就緊張兮兮的什麼事都不讓她做。
單斌總覺得他們兩人間有著與以往大不相同的氣氛,便開口問道︰「殿下怎麼一大早就來找賢弟了?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不,近來朝中清閑得很,我只是怕葵夫沒按時服藥、換藥,所以不得不時時的盯著她。你也知道,她向來就不是個肯乖乖听話的家伙。」
「唉,你們的交情還是那麼好,難怪京中又會有些奇怪的流言不時傳出;畢竟這是在京中,你們兩人又是那麼受人矚目,不論如何,你們也該慎重些。」單斌沒注意到李儇和葵夫兩人都有點像是被人當場逮到錯處一樣的尷尬,還逕自把話接了下去︰「說來說去,這些輩短流長的閑言閑語會四處流傳,還不全是因為李兄和賢弟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個。若要平息這些謠言,我看你們兩人還是快快娶一房妻子,省得又被什麼事給耽擱,小心夜長夢多。」
「還說呢,大哥不也獨身至今?論年紀,大哥才是該成家的人。」
「不行啊。」單斌嘆了口氣。「沒個中意的人選嘛。」
「我打算就在近期之內冊立太子妃。」李儇意味深長的瞄了葵夫一眼。「單斌,你也該好好考慮一下將來。戰事已告一段落,該是定下來的時候了。」
「哦?真是可喜可賀,皇祚總算有望了。」單斌故意撇開跟自身有關的問題,笑問︰「是哪家的佳麗?我可有這榮幸先瞧上一瞧?」
「對方是你也見過的一位絕色佳人,說她是花中之魁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