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了她一眼,馮胤棠舌忝了舌忝嘴唇,回味著方才的甜味。那香香軟軟的觸感真好,讓他意猶未盡。
死去之前,能有這種體驗還真是不壞。
「再來一次。」惡魔是很善盡本性的。
「什麼……」來不及裝矜持,她的唇瓣又被馮胤棠覆住。又是一個讓她春心蕩漾的吻。
就在這美好的一刻,水槽中的排水管突然竄出一陣黑影,迅速匯成一只巨大丑惡的黑蠍子,拾起毒尾就往陸懷素背心刺去。
而倉皇間收回理智的馮胤棠只來得及推開她,手中的銀劍斬斷巨蠍的同時,蠍尾已刺進他胸口。
「啊……」盯著和妖怪尸體同時倒地的馮胤棠,陸懷素呆呆地站在原地,連蠍子殘骸化為陣陣青色薄煙都沒有感覺。
那個對她笑、對她生氣、嘲笑她、諷刺她的馮胤棠,那個站在她面前保護她、替她斬妖除魔的馮胤棠,那個關心她、擔心她、觸踫她、親吻她的馮胤棠……
如同睡著一般,靜靜地倒臥在地上,任憑再多呼喚,也回不來了。
陸懷素愣愣地看著地上的「尸體」,想發出什麼聲音,卻像被拔去聲帶,嘴已開開合合卻依然一片安靜。
呆了好一會兒,她終于想起要通知馮胤棠那個驕傲的大老板。正想回頭去拿電話,排水孔中冒出的紅煙又讓她嚇住了腳步。
這次換她了嗎?
紅煙幻化成的血獅瞪了她一眼,卻沒有撲上來的意思,只是叼起馮胤棠的尸體,然後又消失在她面前。
啊,他被做了什麼,她看到了什麼?搖搖頭,腦中那幕如血般鮮艷的去巴面依然清晰,那洶涌卻遲來的恐怖如同萬千細針,毫不留情的深刺進她心里,痛得她幾乎要嘔出血來。
他死在她眼前,他消失在她眼前,就在兩人那麼真實的踫觸、那麼懾人的親吻之後。
拖著發軟的雙腳,陸懷素拿起電話,抖得厲害的手指勉強地按下姐姐留在案頭的號碼。她深深地閉上眼,強迫自己狂奔的思緒暫且停緩。
等待通話的聲音響了許久,終于讓她等到一個完全沒有耐性可言的聲音出現。
「喂。」凶巴巴的,一副不想做生意的樣子。
「他死掉了。」陸懷素劈頭就丟了這麼一句話o
「死了就算了。」範熙燁顯然以為又是哪一家的短命鬼o
「喂!你有沒有同情心啊?他死了你為什麼一點感覺都沒有?他不是你的屬下嗎?你們惡魔就是這樣無血無淚,連身邊的人死去都沒有感覺的嗎?」听到他這麼冷血的話,原本嚇呆的陸懷素也忍不住破口大罵。「早知道惡魔是這樣的,那我還真是後悔!」
「那是你家的事,後悔也來不及了。」他還很幸災樂禍的笑了兩聲。「不過,你是惡魔?」那干嘛打電話來罵他?莫名其妙。
陸懷素快被弄瘋了。「是!我快要成為惡魔了!撒旦先生,魔王大人,被殺的是馮胤棠!不是什麼死了就算了的人!」
話筒那兒一陣沉默,好一會兒,範熙燁的聲音再度傳來,沒有狂烈的憤怒,但是依然平靜的話語底下卻有著令人膽戰的暗潮洶涌。「你說他死了?」怎麼會?
「對!」她把方才的情況轉述了一遍。
「然後呢?你要我怎麼做?」話筒中傳來範熙燁指節敲擊桌面的聲響,听來頗不耐煩。「魔物死了就是死了,魔界不時興復活那一套。」反正就是以實力取勝,輸的代價就是命一條。
不過又是哪個角色如此狂妄大膽,連他手下的人都敢動!
看來上回的叛變好像不如表面一般的簡單。
陸懷素嗚咽一聲,「真的救不回來嗎……他看起來只是像睡著而已,一點都不像死了……」嗚嗚嗚,看著地躺在地上,她的心好痛好痛,好像被撕裂一般的揪痛。
「呃?他有尸體啊?」範熙燁一副萬分驚訝的模樣。
「有啊,後來被一只獅子咬走了。」連死了也不留個尸體給她,陸懷素心里深深地怨恨。
听她這麼說,範熙燁大大地咦了一聲。「有尸體啊,那他沒有死嘛!」
第十章
每個地方,都有傳說。
即使是魔界這種好像未開化的蠻荒之地,也會有。
人間的傳說多是歌頌男女之間的堅貞愛情——兩人之間即使干山萬水相隔,綿綿情意依然會編成兩人牽拌的情絲,系住一對雙飛鳥……
這種傳說,魔界也有。
只是,沒有那麼浪漫,沒有那麼纏綿,沒有那麼婉轉。
魔界里大多數的妖魔鬼怪就如同野獸般,每天注意的只有生死;追殺著其他妖魔的同時也要提防自己被狙擊,不是活著,就是消失。
傳說有一天,一對偷跑到人間游玩順便獵食的魔物夫妻遭到了其他魔族的攻擊,不小心被妻子推出去當擋箭牌的丈夫受到致命即不至于馬上喪命的一擊。
正當丈夫苟延殘喘著等死的時候,一個倒霉的天神踫巧經過,被束手無策的妻子捉住,強迫他以神力救治垂死的丈夫。天神與魔物素來為敵,即使脖子擱在刀口上,也不可能輕易就達成他們的願望。
「我知道你們現在的樣子都不是原形,而擅長改變外形的你們搞不好已經忘了對方真正的模樣。如果你能在你丈夫變回原形時找到他,並給他一個深情的吻,那他就會再次復活。」
天神這麼允諾。
神知道魔對愛情不屑一顧,故意做出了這種承諾。
丙然,听起來頗簡單的條件卻讓兩只魔物臉色大變。
第一,他們確實不太記得彼此的原形。
第二,就算真的認了出來,那個深情的吻也是個天大的難題。所謂的「接吻」就等于是被對方吸走自己的力量,是所有魔族都盡量避免的事。況且,怎樣算系情,誰知道。
趁著兩個魔物困擾之際,天神偷偷地逃走了。
結果到後來,魔物丈夫依然沒有得救。因為到最後魔力耗竭,終于變回原形時,魔物妻子馬上拋棄了丈夫。
因為她不想和一攤臭泥怪接吻,更別說什麼狗屁深情了。
這個方法後來傳回了魔界,成為了唯一讓瀕死魔物復活的方法,但是從來沒有魔物嘗試過。
一來,沒有妖怪願意跟一個原形不明的妖怪接吻。
二來,沒有其他魔物會比自己還重要,死了就算了。
這就是魔界唯一的、還勉強構得上一點「淒美」邊邊的傳說。似死仍生。
跋到了惡魔窟的陸懷素,本來問的是該怎麼救馮胤棠,卻听了這麼一個實在不太好听的傳說。
听起來滿丑惡的。其中的諷刺與嘲笑,她不排除可能有一半以上是範熙燁自己加進去的。
「你跟我說這個干嘛?」
「你不是問要怎麼救他喝?」範熙燁依然痞痞的抽著煙,一臉讓人看了就想捧過去的高傲。「我已經告訴你了,你就去當他的救命恩人吧。」
她?「喂,你剛剛不是說要帶我去魔界救他嗎?」為什麼現在听起來好像她要身披冑甲、手持利劍,單槍匹馬地殺回魔界?
「我會帶你去他可能會在的地方,再來就靠你了。」就算馮胤棠是他的得力屬下,他這個撒旦也沒仁慈大方到賜給他一個深情的吻。
靠她?之前她淪落魔界時是馮胤棠好心的英雄救美,當然今天輪到她來救他也沒什麼好抗議的,但是她要憑什麼救他?
「要是我在救回他之前就先被別的魔物打死了怎麼辦?」範熙燁好像一點都不想保護她。
「那就再見啦!」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姐……」哼,她改求別人。
「嗯?」正忙著準備範熙燁吩咐的東西,陸懷柔只是應了聲,並沒有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