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凌晨,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已經臣服在夢神的手下。
有許多的人,有著各種不同的職業,但是和一般人不同的是他們的工作時間。
夜貓子,晝伏夜出,熬夜。這些字眼對從事某些職業的人已經是不成文的理所當然了。
比如丁蔚容,一個正趴在桌前、臉龐因為電腦熒幕照映的關系而顯得慘白的女人。
「我想睡覺……我想吃飯……我想抽煙……我想出去玩……」口中不斷的喃喃自語著,丁蔚容死盯著熒幕的眼楮有些失神,手指卻依然在鍵盤上動得飛快。「好煩……真討厭……」
就在此時,刺耳的電話鈴聲打破了黑夜應有的寧靜,狂肆的響了起來。
停下手,丁蔚容伸出手去接了電話。「喂。」有氣無力的。她才不想接電話哩!要不是之前被鄰居抗議過,她大可裝作沒听到。
「丁小姐,我是‘地上’雜志的編緝……」
「什麼?你要找的人已經到地下去了,打錯啦!」啊啊啊,好討厭,這些人那麼努力做什麼呢?一天到晚打電話,不累啊!「拜拜啦!」說著就要掛上電話。
「啊!」對方發出一聲慘叫,然後就呼天搶地的哀嚎。
「丁小姐!求你別掛電話啊!我也不是故意要在這個時間打電話叨擾你……」
喔,那太好了。「那就掛電話啊!」
「可是……可是……雜志再過幾個小時就要送印刷廠了,就等你的稿子……」
「什麼稿子?」抓了抓頭發。「那是什麼東西?」裝傻。
「丁小姐……」可憐的編輯真的哭了。
真是吵死了。「不要哭,OK?」頭好痛啊。「現在幾點?」
「凌晨兩點半。」
「喔。」歪著頭夾著話筒,丁蔚容咬著未燃的煙模糊應聲。「好吧,再給我兩個小時,夠吧?我四點半把東西傳過去。」
「是的、是的!」可憐的小編輯又哭了,放松與愉悅的心情讓他哭得不能自己。「丁小姐,你辛苦了!我會等你的稿件的。」
「慢等啊。」
幣下電話,丁蔚容頭也沒抬,繼續鏗鏗鏘鏘的敲起鍵盤。
沒多久……
「喂,丁小姐嗎?我是‘婦女’雜志,請問我們的槁子……」
「早上七點半。」
「喂,丁小姐,關于我們‘時事’周刊……」
「晚上七點。」
「丁小姐,‘流行’月刊……」
「你打錯了。」
「丁小姐……」
「她死了!」
一連接了好幾通對象不同、內容無異的電話,已經趕工到了極限的丁蔚容終于選擇了逃避。
拔掉電話插頭,丁蔚容將手中的工作做了存檔工作,伸了伸懶腰,終于起身離開和她相親相愛了好幾個鐘頭的電腦椅。
「啊啊……啊啊啊……」伸了個懶腰,她忍不住發出又疼痛又舒服的低喊。「累死我了……」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打開冰箱拿出啤酒,就這樣蹲在冰箱前喝了起來。
說起來呢,丁蔚容是個作家,而且算是個小有名氣的作家。只不過她寫的東西多是評論性文章,不管是政治、時事或是女性雜志的討論專欄,都常看見她的名宇。而她也因為犀利的見解和毫不留情的批評而聲名大噪,文章的字里行間也多是一針見血旦不留情面,讓里頭牽涉到的人物是又氣又無可奈何。
「人就是這種動物,听到好話就會飛上天,我才不想當灌氣球的氫氣罐。」這是丁蔚容的理論——當氫氣罐不如當戳破氣球的針來得好玩。
不過也因為這樣,這種嘲諷性的文章人人愛看——除了文章里的當事人,所以丁蔚容越來越受歡迎,知名度水漲船高之後讀者群自然也就廣大起來,當然也就代表示銷售量的提高。
「喔。」丁蔚容面無表情的吸了口煙。「真是人性本賤。」這是她在看到對她及她文章的評論時的反應。這也是她有名的地方之一,毫不親切的個性和稍嫌缺乏的口德。
不遇也因為這樣,不少人等著看她的笑話,好在她總是利用手中的利筆把以前受到奚落的恥辱一並回報。但是丁蔚容也不是傻瓜,她當然也知道人在惱羞成怒的時候會有什麼反應,自然有她的防範之道。
第一,除非必要,不出門。
第二,除非必要,不報姓名。
第三,要是出了門,遇到了認識的人,一定不多話,保持她優雅冷淡的形象。
于是,她還沒被媒體抓到任何把柄。
當然,她的私生活更是保密到家。不然要是人看見她披頭散發,還蹲在冰箱前喝啤酒的邋遢模樣,搞不好會渲染得無法無天。
將空瓶丟進垃圾桶,丁蔚容拎著零食,坐到沙發上開了電視。她不想再面對電腦,至少目前不想。
看看她這個月接了多少工作!碧定性的專欄和評論各有三個,還有連她自己都已經數不清的邀稿,非得要編輯部打電話來提醒她才會記得住。
如此龐大的工作量並非她故意,只是她不想在老年時窮困潦倒,所以想趁著自己還能動的時候多賺一些,所以對各方邀稿幾乎是來者不拒。
「你看得出我一天只睡一個小時嗎?」電視上的大美女笑著這麼問道。
「你看得出我已經三天沒睡覺了嗎?」電視前的邋遢婆臭著臉這麼回問。
想睡覺,想睡覺,想睡覺。
無意識而慢慢合上的眼皮迅速的沉重起來,但是在丁蔚容陷人疲憊的深眠之前,殘忍的傳真聲又將她刺醒。
揉了揉眼皮,丁蔚容爬到傳真機前,抓起已經垂落到地上的傳真紙。
接電話!
這麼不客氣的命令,除了她的死黨損友之外,是沒有人會這麼對她說話的。隨手將傳真紙折了幾折,丁蔚容又轉身走回房里,接上電話插頭。不過十秒,電話鈴聲響起。
「哈,大牌小姐,拔電話線抗議啦?」那頭傳來頗有精神的聲音,讓丁蔚容好生嫉妒。
「他們太嗦了,吵得我好煩。」她打了個呵欠,懶懶的答道。「你也是,在這個時間打電話找我干嘛?」
「我剛睡醒,好無聊,想到你一個人窩在家里,為了預防你成了自閉癥患者,就打電話找你說話。」
罷睡醒?好無聊?真刺耳。
「多謝,我還沒睡,也不無聊,更沒有自閉癥,你可以掛電話了。」過分也不過如此。
「別這樣嘛!」大小姐出身的葉靜楓馬上使出撒嬌絕招,甜得要滴出蜜的嗓音黏膩在丁蔚容耳邊,讓她抖落了一地雞皮疙瘩。「我只是好心……」
「好爛的居心。」
「不說這個了。蔚容,你下個月的第二個星期六有沒有空?」不愧是好朋友,很懂得轉移話題的招數。「我想找你出去玩。」
下個月的第二個星期六?那是什麼日子?真詭異,今天都才月初,她大小姐就約到下個月中去了,自己的老太婆記性哪里記得住。
「沒空。」想也沒有,丁蔚容照舊是一口回絕。
「少敷衍我。」葉靜楓果然也知道那個回絕是不經過大腦的。「我先把你那天定下來了,去拿簽字筆在你的月歷上做記號,快點!」
唉。丁蔚容搔搔頭,只好乖乖的走到月歷前。
「好吧!你喜歡我做什麼記號?」這個笨朋友,唉,三聲無奈也嘆不盡。
「把下個月的第二個星期六用愛心圈起來,寫上我的名字。」
是的,大小姐,是的。盡避心里嘀咕,丁蔚容還是乖乖的照做,誰教自己誤交友,還任她這樣欺壓造孽。
「這樣就可以了吧?」
「嗯!說好夠,你要是反悔或是臨時有事,我不會放過你的!」嬌聲恐嚇之後,葉大小姐終于滿意了。「好了,我又開始打呵欠,要回去繼續睡,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