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太清楚自己拗不過席璇之,只好讓他送了。
兩人並肩離去方走幾步遠--
「哥哥。」是席少凌的聲音,這一聲駭住了其它三個人,他本人倒是若無其事般。「我想和你一起進屋。」
怎麼說呢?席少凌就是覺得風清和席璇之並列的背影很刺眼,還有那把傘。
嗯……「那有什麼問題。」席璇之笑瞇了眼,笑意中寫著了然。「弟弟。」他牽起風清的手,讓她握住傘柄。「妳路上小心。」
風清朝白慈幸和席璇之點頭示意後離去。
屋子的暖意為方進屋的三個人驅走一些寒冷。
埃嫂一見他們進門,隨即奉上擦拭用的浴巾。
白慈幸接過浴巾。「福嫂,寢室整理好了嗎?」
「整理好了。」
「少凌,我帶你去你的寢居。」白慈幸看著打從一進屋就低著頭,誰也不瞧的席少凌道。她見席少凌依舊沒反應,暗忖之後,繼續提步前進,身後的腳步聲,讓她知道席少凌有跟上。
他們攀上一樓又一樓,最終在樓梯盡頭處停下。那是一個非常開放的空間,也十足的大,它獨立得像不屬于這幢屋宇,空間的形成完全打破一體的設計,基調是灰藍色的味,無論是空間使用的色彩,還是布置所呈現出的情韻︰這里有寢室該有的一切,而空間卻存有過多的留白。
「這里就是你的寢居,往後,沒有你的同意,不會有任何人來到這邊,如果有需要,有個電話可對內、外聯絡。」白慈幸一邊檢視整個環境是否安妥,一邊對席少凌講著話。「你可以先梳洗,讓自己舒服些,我下樓了。」像想到什麼似的又道︰
「餓了隨時可以下樓吃晚飯,最晚七點一定要下樓,和你爸爸……見面。」
她看著一直低著頭的席少凌,眉心不禁皺起……這孩子,心很深。
席少凌一直低著頭,什麼也不看,他豎著耳聆听白慈幸離去的腳步聲,一步、一步,直到听不見為止。听不見白慈幸的腳步聲了,卻听見自己的心跳。
緩緩地,他抬起頭,將整個空間納入眼底;心中滑過莫名的暖流,意識到突發的情感後,隨即暗哼了聲,斥責自己沒有辦法做到視而不見。
他舉步走到窗邊,拉開簾子,讓經雨洗禮過的陽光透進。
席少凌輕輕地從口袋里拿出一只塑料袋,他打開它,拿出一封信,他撫著信封上的名字,撫著他的名字,感受著字跡,懷想母親。許久,他打開信封,拿出信,將它看了看,末了,他贊許自己︰很好,席少凌,你沒有哭。
他從沒向媽媽問過「爸爸呢」這種問題,因為早在他問之前,她就告訴他了︰
「有些事你長大就會懂,媽媽只能告訴你,媽媽得帶著你,離開爸爸生活,這樣我們三個人才能活得比較好。你要知道,你不是沒爸爸的小孩,你姓席,知道嗎?那是爸爸的姓,只是他沒有在你身邊,為了補足這個缺憾,媽媽會加倍、加倍地愛你……」然後給他一個深長的擁抱,深長得讓他莫名理解了她的話。
所以他問了︰「那爸爸愛我嗎?」
媽媽說︰「愛。因為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一定會出現。」說著說著,嘴角勾勒出笑意,那笑意卻讓他覺得模糊、難懂。
他一直是很相信媽媽的,但看著媽媽為生活勞碌、看著她一閑下來就對著那叫爸爸的男人的相片發呆,他發現媽媽沒對他說的是--媽媽想要和爸爸在一起。
當媽媽因車禍而性命垂危的時候,那名為「爸爸」的男人出現了,使得媽媽原本微弱的心跳波動了起來,是因為媽媽說的……愛吧?媽媽要那男人照顧他,加倍、加倍地,是媽媽說的……愛吧?
他一直很相信媽媽,所以,當媽媽將他的手放到那男人手上時,他沒抽開。
和那男人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那時候,沒太特別的感覺,就是一個男人,一個陌生人。只是,媽媽真的沉寂了那刻,除了他的哭聲,還有那男人的;那男人似乎哭得比他更嚎啕,還有一種他所沒有,也說不出的激動……
在深吸一口氣後,席少凌拿著信,仰望著天--
「媽媽,我來了。」他來完成媽媽最終的心願了。
七點到,席慕華、白慈幸、席璇之,以及齊騰靖、福嫂都在席府大廳等著。
七點到,席少凌也下樓了。一下樓,就看到那個是為爸爸的男人,也看見了坐在他身側的白慈幸、席璇之……他們三人間形成的氣氛給席少凌一種疏離感。
席慕華動情地站起來!「少凌。」那雙眼楮……看著它,不禁以為看到嬙薇。
「嗯。」席少凌將眼楮撇離席慕華,選了一個離他們位子最遠的地方坐下。
席少凌這一聲、一撇眼,僵了席慕華原本要跨出去的步伐,也僵住他的激情。
「少凌。」席慕華開口了。「我是你爸爸。」話梗著咽喉說出口。
「嗯。」
「呃……」席慕華先是頓愕,而後清了清嗓子,心底竄起一股失落,但他只得壓下,轉而道︰「福嫂、騰,他是我的兒子,席少凌。」口氣再堅定不過。「從今以後,他就是這個家的少爺,只要是席家人,就不能不知道他。」接著道︰「少凌,福嫂是我們席家的管家,我們全家生活上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管理、照料;齊騰靖則是負責我們家保全方面的事務,席家人的安全全仰賴他。」
見席少凌猶一臉漠色,席慕華心底情緒難辨,便先請齊騰靖和福嫂退下。
白慕華緩緩問道︰「少凌,對我們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知道蕭嬙薇是我媽媽、你是我爸爸。知道你說你愛她,卻跟別的女人結了婚;知道那個女人是白慈幸,你們兩個不相愛卻在一起。知道你跟媽媽說,只有跟白家商業聯姻,你才能和媽媽永遠廝守。知道白慈幸因為錯愛了一個人而懷了孕,所以願意跟你協議此婚姻,一來你可以和媽媽相守而不再受阻撓;二來,白慈幸的大肚子不會釀成一樁丑聞,所以,我跟席璇之根本沒有血緣關系。」席少凌的話闡述著事實,卻也教人難堪。「我還知道你錯估了媽媽對你的愛,她有多愛你,你所作的一切就會顯得有多不可原諒,所以你的自作主張得到了報應,媽媽離開了你。我還知道你們舍不下彼此,斷斷續續地有來往,你不會了解媽媽過著第三者似的生活有多難受,所以媽媽決定用懷孕來讓自己下決心,如果你為了我肯和白慈幸離婚,媽媽就重回你懷抱;如果不,就老死不相往來,結果……不!你錯在不該因為自己的私心、怯懦而讓我成為非婚生子,對不起媽媽的愛。」
席少凌冷眼看著緊繃著臉、成拳的雙手緊得不能再緊的席慕華。
「這些話,多是媽媽告訴我的,本來是要她親自跟你說的,但她不會……」話語頓了下。「也不會了。而我覺得,你該知道。」面對滿面苦痛的席慕華,及流露出愧疚之色的白慈幸,搶白道︰「你們別跟我說什麼對不起之類的話,那只是讓你們好過而已!」
人都是這樣,彷佛說出了句對不起,自己的心就得到救贖一樣,以為被原諒了,「對不起」到底在彌補誰的傷口?犯錯的人的吧!
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