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你倆的潛意識里對彼此都有著一份好感,而是因為我的緣故,造成雙方在感情上一直跨越不了那條理智的鴻溝罷了。」她甚為惋惜地揣測著。
龍生沉默了許久。
「依寒!」他再度開口,但眼楮卻望向別處。「過些時候,我可能到國外去。」
「龍生……」
龍生勉強笑了笑,說︰「今天公文下來了,我們公司要設立海外分公司的事已經被批準了;我第一個申請調派到分公司,極有希望獲準。」
「以後會再調回台灣嗎?」
「很難說。」龍生頓了頓,又說︰「我想這樣比較好,在公司這麼多年了,一直苦于沒有機會表現,現在到了分公司,一切從頭來過,較有發揮的空間也說不定。」
「會再與台灣的朋友連絡嗎?包括顧薇她們母女。」
「當然,我可舍不下我的干女兒呢!」
依寒再次抬起頭,看到龍生今晚露出的第一個笑容,這才讓她稍稍放心。
繁忙的午後。
依寒將寫好的報表夾進卷宗時,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她隨手拿起話筒接听。
「喂!秘書室,您好。」
「找沈依寒——」
一個極不禮貌的聲音傳進依寒耳里,霎時,她的心像急速掉進冰冷的地窖般,凍得她全身發顫;也只有依彤的聲音能讓她如此感到可怖。
「做什麼?」她不客氣的回答。
「你現在出來,我有事找你談。」
「我在上班,有事下班再說。」
「不行,我要你立刻出來,要不,我上去找你。」
依寒震了一下,她知道依彤的脾氣,听她今天的口氣,顯然來者不善。
她咬咬下唇,思索著依彤大老遠從台東上台北的目的是什麼?難道和皓誠有關?
「我這就上去了。」依彤威脅道。
「好吧!」她輕嘆口氣,道︰「五分鐘後我在‘尋’咖啡坊和你踫頭。」
「我正好在‘尋’,看來,我們挺有默契的嘛!」依彤嘲諷道。
依寒擱下話筒,發現手心和額頭正冒出冷汗。對依彤她始終沒轍,仿佛注定她一輩子擺月兌不了她的糾纏;不過,現在她無暇顧及于此,她將卷宗交給小妹,並向月娟交待一聲,就匆勿下樓了。
在見到依彤時,依寒著實嚇了一大跳;才幾個月不見,她竟變得臃腫而頹廢。
是的,她相當頹廢。一支細白的香煙在她鮮紅的唇邊冉冉飄散著煙霧;一頭焦黃的卷發披散在五彩的圓臉上,顯得整個人疲累而渙散;鮮麗時髦的麂皮衣裙,包裹在她小骯微凸的身上,和昔日的艷麗活潑相較之下,竟是如此突兀又不相稱。
依寒皺皺眉,突然對她感到悲憐起來。
「抽煙對你和胎兒都不好,戒了吧!」
依彤淒楚地笑著,舉起桌上的酒杯,大口的喝下,用毫不在乎的口吻說道︰
「我的孩子還會喝酒呢?」
「你這是在害他,你知不知道?」她一把搶下衣彤的酒杯,恨不得摔個粉碎。「有事嗎?我頂多只有十五分鐘。」
依彤抬起眼,忿忿的盯了她好一陣子,像即將掠食的母獅般,隨時會沖向她的獵物。
「離開皓誠,他是我的。」她咬著牙說。
依寒怔了怔,說︰「我根本沒有他的訊息,更不可能搶走他。」
「你胡說!他開口閉口都是你,你敢承認從沒見過他?」
依寒憶起那夜酒醉的皓誠,不禁打了個冷顫。
「皓誠確實曾經上台北找過我,但被我拒絕了,他——」
「承認了吧!」她狠狠按熄香煙,道︰「我就知道,他到現在還跟你藕斷絲連,暗通款曲,否則絕不可能一天到晚不回家,甚至連我肚子里的孩子也罩不住他。」
「依彤,你冷靜點,听我說……」依寒耐著性子。
「沒什麼好說的,沈依寒。我早知道你一直不甘心皓誠和我在一起,你千方百計破壞我們,勾引他;你別忘了,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你什麼都不是,充其量只不過是搶別人丈夫的婊子,你有什麼資格……」
一杯冰涼的水毫無預警地潑在依彤五彩的臉上,依寒鐵青著臉,含慍地瞪視著眼前的依彤。
「听著依彤,幾個月之前,在這個地方你羞辱過我一次,我絕不容許再有第二次了。」她低啞著嗓子,道︰「你和皓誠婚後的不美滿,那是你的家務事,請不要硬怪到我的頭上;我和他的緣分,早在一年前就結束了,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總是不斷翻出這段陳年往事來騷擾我……,我希望你回去告訴你的丈夫,我就要結婚了,要他死了這條心;同時,我鄭重告訴你,我和他什麼事也沒發生過,請不要污蔑我的人格。」
依寒急速站起身來,看也不看衣彤的狼狽樣,挺直了背脊走了出去。
下班的時候,依寒垂頭喪氣,表情木然的離開公司;她不想立刻回家,也不想去別的地方,只覺得內心充塞著一片悲戚、空茫,她緩緩沿著人行道向前走,漫無目的的一直走……
當她停下腳步等紅燈的時候,毫無意識地抬起頭來,正好發現對街停駐著一輛墨綠色的車子,似曾相識;她的情緒突然一陣波動,腳步不由自主地移向它。
就在她快接近車子的同時,車門打開了,車子的主人由駕駛座上跨了出來。
「賀宇喬——」依寒在心底驚呼,一份奇異的感覺,使她不假思索地快速走上前;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樣急切?賀宇喬和她並不是一對久別重逢的情侶,但她似乎到今天才察覺到,她的心和整個人是自由的,她可以不必顧慮什麼而去和任何一個人約會,甚至——戀愛,這是她看到賀宇喬後,第一個竄進腦中的念頭。
第七章
今天的賀宇喬看來適意而瀟灑;被風吹散的一撮黑發恣意的在他額上拂動著,他雙手交疊在胸前,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靜待依寒走近。
依寒咬咬下唇,隱藏住內心的悵惘,拘謹地和他招呼。
「真巧,在這兒踫見你,等人嗎?」
宇喬眼中泛起慣有的笑意,說道︰「是的!每天這個時候,我總習慣在這里等候一個人下班,然後目送她坐上公車。」
他的話中有著一份深情,隱隱牽動了依寒的心思,讓她分別不出其中有幾分真實性。
「何苦?為什麼不干脆讓她知道呢?」
「我怕驚擾到她,而成為不受歡迎的人,也許從此再也見不到她了。」
依寒偏過頭,牽動了一下嘴角,決定轉移話題。
「對了!我一直沒機會為上次受你照顧向你說謝謝。」
宇喬沒答話,他端詳了她一會兒。
「你今天心情很差,是嗎?」
她怔忡了一下,笑意僵在臉上。
「怎麼?我又說錯話了?」
「我想我該離開了。」
她怕極了賀宇喬看穿她的這種感覺,一股想逃開的沖動又浮涌了上來;她迅速轉過身去,卻立即被一雙溫厚的手給箝制住了,霎時,一股暖流傳遍她全身,令她有著一絲悸動。
「帶你到一個地方。」賀宇喬極神秘地說。
依寒轉頭看他,眼神閃著過多的疑慮和顧忌,但他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笑容,並稍稍加重了力道握緊了她。
「我只想讓你有個愉快的夜晚,相信我!」
依寒再看他一眼,但見他澄黑的眼眸中充滿著誠懇和堅定,這是她從未見過的眼神,于是她不再逃避,以信賴的眼神回應他,上了他的車。
車子走走停停,後來直上高速公路,他加快車速,車子依然平穩舒適;依寒的情緒慢慢松弛了下來,她望著高速公路旁飛逝而過的燈光,不知不覺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