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寒斜睨了他一眼,故意清了清喉嚨。
「喔!抱歉,我剛才想到別的地方去了,有事嗎?」龍生回過神來說道。
依寒抿著嘴,笑了笑,說︰「今天不好意思,害你累慘了。」
「那兒的話,要不是有今天,我還從來不知道自己竟是那麼喜歡孩子呢!」
「小婕和你似乎很投緣。」她試探道。
「可不,她真是個小天使!可惜她死去的爸爸無緣和她成為父女,否則的話,不知會怎樣疼寵這個小可愛哩!」
「唉!也真虧了顧姊,一個弱女子在失去丈夫後,還必須強忍著悲痛,獨力將孩子生下來,照顧著孩子和丈夫未竟的事業,顧姊的毅力和勇氣是我最佩服她的地方。」
「她確實令人敬佩。」龍生正色道︰「看她的外表文文弱弱的,真想不到還是個堅強的女人呢!」
「在校時,顧姊還是個校花哩!她多才多藝,會吟詩、作曲、刺繡、烹飪,還會陶藝,現在花坊中的瓶瓶罐罐,有很多都是她做的;不但如此,她還經常參加校際演講比賽,擔任過外賓的即席翻譯。當年追求她的男孩不知有多少,而她卻只鐘情初戀情人,也就是她後來的丈夫。」
「那段故事一定很感人,真是天妒紅顏,實在令人同情。」龍生動容的接口道。
「不!顧姊曾經說過,不幸的人沒有悲傷的權利,她需要的是一份尊重,而不是別人的同情。在她丈夫走了之後,她誓言要憑自己的才能,在社會上立足,事實上證明,她做到了,現在除了花坊的生意之外,她還教授陶藝、翻譯外國文章,她讓小婕的生活過得比一般人家還要好,只除了——父親,這是用任何代價也無法換取的。」
「真是遺憾!小婕是那麼可愛的小女孩。」龍生萬分惋惜。
「是啊!所以我經常利用工作之余來幫顧姊的忙,陪陪小婕,至少在精神上給她些慰借。」
「也對!反正我時間多的是,以後可以陪你一道來,要不是今天時間晚了,我還真舍不得走呢!」
「那太好了!」依寒瞄了龍生一眼,說︰「如果以後我有事不能來,就全仰仗你多多關照了。」
「當然沒問題。」他爽快地答應著。
龍生毫無察覺地慢慢步入依寒所預設的圈套里……
秘書室主管會議結束之後,依寒隨著主任步出會議室。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將手中沉甸甸的會議紀錄摔在辦公桌上,按了按發疼的太陽穴;每次擔任會議紀錄時,她就傷腦筋,除了主管們南腔北調、咬字不精準外,還要將一大堆冗長的言論轉化為言簡意賅的書面報告,所耗費的時間和精力,實非一般人所能體會;看來,又要忙上一陣子了。
「鈴……」
「依寒,找你,是男生哦!」月娟比了比手勢。
依寒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舍不得丟下手邊的工作,卻又不得不停下來,她拿起話筒,伸手按下按鍵;她本以為是總經理打來提醒她明天該處理的一些事,誰知,傳入耳中的竟是一個聲音低沉的陌生男子,她愣了一下,有些困惑。
「我是沈依寒。」她有禮地回答著。
「不記得我了嗎?……」電話那頭顯出極關切的語氣說︰「听你的聲音好像很疲倦。」。
「您是?……」她依舊感到困惑;這聲音似曾相識,她低下頭來思忖著,那是——賀宇喬!
依寒搗住電話筒震了一下,心想︰他——當真是無孔不入呀!
「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
「那還不簡單,問你家人就知道啦!對了,今天晚上我有兩張雙鋼琴演奏的門票,在國家音樂廳演出,希望有這個榮幸邀請你參加,你還沒忘記我曾提出過的邀約吧,依寒?」
賀宇喬很自然地喚起依寒的名字,她莫名地戰栗了一下,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感到有些氣惱,為什麼心緒總是被他牽動著;不過,她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清楚地了解她的喜好。
小時候,母親經常和她一起彈奏輕快的樂曲,但自她九歲時母親去世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機會聆听母親美妙的琴音了;盡避如此,她仍不放棄欣賞任何一場爸琴演奏的機會。
她咽了一下口水,很想告訴他自己不想去;嚴格說來,她並不是很厭惡賀宇喬,只不過,每當他盯著她看的時候,總會令她感到害怕。
電話那頭靜默了片刻。
「依寒,我邀你欣賞音樂表演,純粹是希望你的情緒能夠輕松一下,我記得上個月,你看來非常不快樂。」他慢條斯理地說道。
依寒眼眸涌上一絲黯然,一方面卻因賀宇喬的直言激起她內心自我防御的本能,她懊惱的努努嘴,賭氣地說道︰「賀先生,真看不出你還懂得心理學,可惜你猜錯了,我現在可是非常的快樂。」她將「非常」兩個字特別強調了一番,並且為了證明她所言不假,故意將音調提高了幾分。
「哦!是嗎?那真是太好了,這就表示你很樂意接受我的邀請了。」他嘲弄地說︰「就這麼說定嘍!下班後,我到你們公司門口接你,不見不散。」
「啊!不——」依寒急切地回答,但對方已將電話掛斷。
听著話筒里傳來的「嗚……」聲,她似乎有些後悔。她咬咬下唇,對于剛才是否已在無意中輕易答應了賀宇喬的邀約而感到困惑;她緩緩掛上電話,怔怔望著電話機出神。
「怎麼?和男朋友吵架啦?。」月娟探過身,小心翼翼地問道。
依寒甩甩頭,重重嘆了口氣,沒有回答月娟;她重新拿起整理到一半的會議紀錄,告訴自己千萬別受那通電話所影響,但看了幾行字之後,她才發現,竟不知從何著手起,只覺腦際一片紛亂。她惱怒地丟下會議紀錄,起身到茶水間想泡杯濃茶提提神。
「依寒……」月娟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剛才總經理來電話說會議紀錄明天上班時趕著要,希望你能加班完成。」
「什麼?」依寒轉過身,氣惱的問道。
壁上的時鐘指向七點四十五分,離下班時間已過了兩個多鐘頭,偌大的辦公室靜悄悄地,僅剩下依寒專注于辦公桌旁的電腦螢幕,她偶爾挺挺背,伸伸懶腰,揉揉酸痛發麻的肩頭,又重新將注意力凝注在螢幕上。
今晚,她的心情極為矛盾和混亂,一方面惑于賀宇喬的邀約是否當真,另一方面,卻因為有了借口不赴約而感到輕松;在工作的同時,她不斷安慰自己,如果賀宇喬的邀約不是開玩笑的話,那麼,爽約一次,應該不是太嚴重的事吧!
她突然討厭起自己,怎麼變得如此不干脆了!
辦公室的門悄悄開了又闔上,方龍生手里提了一個飯盒出現在門邊,他向依寒走了過來,隨手將飯盒放在她眼前的辦公桌上。
「咦!是你,還沒下班?」依寒抬起頭來問道。
「我值夜。听鄭月娟說你加班,但過了吃晚飯時間還不見你下樓,我不放心,上來看看。」
「啊!都八點了!」依寒看看鐘,說︰「忙的時候,時間過得特別快,看來今晚恐怕很難結束了。」
「輕松點嘛,依寒,何必將自己搞得如此呢?看你臉色不大好哩!」方龍生眼底盡是關切之意。
依寒按按太陽穴,苦笑著。「沒辦法呀,老總明天趕著要,不快馬加鞭的話,明天交不了差。」
「把它擱在一邊,先吃飯吧!等你工作完,我再送你回去。」
「我還不餓,更何況,你還得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