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他不下萬次地自問——難道他在初晴心目中的地位竟如此微不足道嗎?她當然有權利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可也犯不著為此而丟下他不聞不問呀!一聲下響就獨自偷跑到法國,不就擺明了她並不在乎他的感受,一心和他了斷……
他是那麼地愛她,當然願意替她著想。如果她事先找他商量過,縱使再如何不舍,也一定不會阻止她去逐夢。
如今,他只覺得被心愛的人拋棄,莫名其妙地嘗到被背叛的苦澀滋味……卻絲毫不敢有任何怨言。畢竟面對這段感情,他早已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說來可笑,他竟有那種寧可人負我、我絕不負人的鄉願想法。初晴是那麼年輕,她若有意高飛,他又何忍自私地將她拴在自己身旁?
如果今天這種結局是對初晴最好的安排,他心甘情願承受所有苦楚,也要成全她一切的抉擇。
就當兩人緣盡于此吧!他無奈地嘆息。
「賽門?」遠遠傳來方婷焦急的呼喚。
丙然不出她所料,賽門又待在這兒發呆了。
請調來花蓮這漁村小鎮的教會服務後,閑暇時常見他孤單一人坐在這塊海岩上冥思。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十之八九是在懷念他那位落跑的小情人。
真不解風情,放著她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不愛,老掛念著那位早已不知去向且發育不良的臭丫頭做啥?
事情都經過半年了,怎麼他還這樣死腦筋地不肯將初晴給忘了,好讓她能取代之成為他的新任戀人呢?方婷等得幾乎要失去耐性,又怕表現太急躁會露出馬腳,于是表面上只好強裝平靜,吭也不敢吭一聲。
「有事嗎?」賽門隨口問道,連正眼也沒瞧她一下。
「天冷了,而且時間也下早,回去吧!」
「你先回去,我還想再待一會兒。」
方婷陪他搬來花蓮也快五個月了,兩人依舊維持著朋友的關系,不管她如何地明示暗誘,他仍是不為所動。想她方婷是何等的姿色,就算搬到如今的陌生小鎮,追求者依然大排長龍,多的是一群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仰慕者。
只有賽門不肯將心思放在她身上。只有他不愛她!
她不甘心!不甘心敗給一個已無蹤影的黃毛丫頭。
「別再想她了。」方婷忍不住喊道。「她都狠心丟下你不管了,你又何必對她如此念念不忘?不值得啊!」
「我相信她一定另有苦衷。」他深信初晴絕非無情之人,雖然她的離開重重地傷害了他。
是自我安慰也罷,至少他心痛的程度能稍減一丁點。
「像她這種小女孩多把愛情當兒戲,玩膩了就拍拍走人,根本不懂真心為何物。」她假惺惺地說︰「我真替你抱不平,虧你始終對她如此痴情,她太沒良心啦!」
「不準你批評她!」他不悅道︰「她不是你所說的那種會玩弄感情的人,她不是的!」一臉怒色。
「呃……我只不過是講出自己的看法罷了。」她囁嚅道,有些被驚嚇到。認識那麼久,頭一次看見他如此火大。
「你不了解她就別胡說。」口氣依舊不善。
「人家、人家是心疼你嘛!」她故作委屈。
「我和她之間的事,外人甭管。」
「我這麼關心你,怎能算是外人呢?」
「小婷。」他不耐地說︰「麻煩你先離開,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不希望任何人來打擾。對不起。」
「賽門?」她不敢相信他居然想趕她定。
「拜托!」他咬道。
縱使氣得跺腳,方婷還是識相地先行離去。
「算我自討沒趣!哼!」她暗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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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著一盒蛋糕,賽門又一如往常地來到海邊。
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晴子,今天是你二十歲的生日。」他將蠟燭點上。「我在這兒祝你生日快樂。遠方的你,可否听見?」
扁陰匆匆,他獨自在此為初晴慶祝了第二個生日,換言之,分離的日子已將屆滿兩年……好漫長的時間,他都不禁要誤以為這樣行尸走肉的生活如捱了兩世紀般久遠。
忘不了啊,忘下了那個有陽光名字的女孩。
她的影子、她的聲音、她的一顰一笑,全都深深鐫刻在他心底,恐伯這一輩子都磨滅不去……也不想磨滅。
好奇怪的感覺,就算事已至此,他對她仍只存有愛,卻無半點恨意,不用刻意去懷念她什麼,因為她早巳幻化成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只要他還活著,無一時或忘啊!
然而,再深情不悔的執著,終將得放下了。
一年前,他的父母飄洋過海來看他,對方婷是一見如故喜愛得不得了,尤其又知曉她已默默守候了他多時,更是力勸他與她結婚,以報佳人痴心等待。于是這一年來,父母們除了在越洋電話中耳提面命之外,催婚的信件更是透過網路如雪片般飛來,不厭其煩地告誡他——方婷多美好,他該惜福把握……
年少輕狂時,他讓父母傷透了心,如今成熟懂事了,他願意盡一切的努力,報答孝順他們的養育之恩。如果說順遂他們的心意娶方婷為妻能令他們快樂,他可以妥協。
畢竟錯過了初晴,娶任何人都沒差別了。
下星期,他就要帶方婷回紐約完成終身大事,接著便待在故鄉直到老死了。台灣這個傷心地,他已待不下去。
一陣海風拂來,吹熄了燭火。
懊是結束的時候了?
仰望著藍天白雲,賽門苦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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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婷喜孜孜地收拾著行李,所有出國的手續事宜都辦妥了,只等著預定離開的日期到來。
作夢也沒想到,她競挖到一座金礦山。一年前便得知原來賽門的父親在美國可是赫赫有名的鋼鐵大王,名列美國百大富豪之一呢,而賽門則是家中長子,未來龐大財產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本以為他雖然是個沒啥前途的窮酸義工,至少是個溫柔深情、俊美非凡,難得一見的新好男人,所以才會纏著他不放。可後來意外發現,撇開這些屬于他個人的條件之外,他竟還擁有人人艷羨的好家世,這下就更不能松手了。
幸好她耐心夠,沒太早放棄,否則就與富貴榮華擦身而過了。
「我很快就要當上鋼鐵大王弗瑞安家的少女乃女乃,飛上枝頭作鳳凰了。辛苦兩年的堅持果真沒有白費。」她笑得花枝亂顫。「不枉費我當初用心良苦設計趕走晴子。」
哼,誰說自苦紅顏多薄命?像她方婷此種才色兼具的聰穎美人,未來步上的可是她用心開闢的康莊大道。
思及此,一張絕美容顏差點笑到痙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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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筋疲力盡地擱下手中的畫筆和調色盤,眨了眨酸澀刺痛的眼楮。專注繪畫本就勞傷眼力,更何況她是邊流淚邊作畫的,當然更是疲憊不堪。
這星期她幾乎是不眠不休發狂似的完成面前這幅畫。
她命名為「阿波羅的笑靨」,畫的則是她摯愛的賽門。
「我好想你……賽門……」她哽咽地呢喃道。
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
本以為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卻反而加速沉澱了她對他濃濃的思念……沉澱在心底最深處,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習慣性地按著靜躺在衣服里的十字架項鏈,感覺它正熨燙著她的心口處,那焚人的灼熱感直擴散至四肢百骸,像是賽門溫暖的懷抱……但這錯覺僅僅只有瞬間。逃離了他,她的生命里只剩下冬季,可悲的寒冷冰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