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長如獲救星般,趕緊帶他往檢驗室里走。
當初,他無法救活當場喪命的凱瑟琳,心里始終非常遺憾;所以現在,他拼了命也要把晴子救出鬼門關。
也許是冥冥中注定的……
他們的血型正巧相同。並且在賽門的堅持下,護士只好違反規定,抽出超量的血來輸給晴子。
抽過血後,暈眩不已的賽門,固執得不肯听護士們的勸,執意要坐在加護病房外,等候晴子月兌離險境。
「神父,你應該在病床上躺著休息的,免得因貧血而體力不支昏倒了。」護士長婉言相勸。
「抽那麼一點血不算什麼,用不著如此小題大作。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了解。沒關系,不礙事的。」
「可是……你連嘴唇都發白了。听我的話,別再逞強了,好不好?」護士長苦口婆心地說。
「我真的不要緊。」他嘴里雖這麼說,但發軟的四肢和沉重的眼皮,所顯現出來的事實卻完全相反。
護士長還有事要忙,只好無奈地嘆口氣。
「那好吧,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請轉告值班的護士。」
「謝謝你,我知道了。」他的聲音有氣無力般。
「那請多保重。」走沒幾步,護士長又回頭叮嚀道︰「你最好多坐一會兒,別急著站起身來。」
他頷首,累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時間分分秒秒流逝……
四個小時後,手術房的門終于打開了。
賽門激動地用力抓住罷走出手術房的醫生的肩膀。
「她怎麼樣了?」
「呃……她已經安全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醫生被他嚇了一跳,拍了拍自己胸脯,順一順氣。
賽門隨即閉上眼,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主啊,感謝你的慈悲。」他從沒比此刻更感激上帝的萬能了。
原先听到醫生手術前的初步診斷後,他差點放棄了希望,以為晴子會步上凱瑟琳的後塵。
左肩嚴重月兌臼,肋骨折斷四根並傷及肝、胃,左腿骨折,身上多處重度擦傷,頭蓋骨後側微裂……
幸好,她本身體質還不錯,生命力韌性又強,總算兜了鬼門關一圈後,歷險歸來了。
雖然賽門一向是堅強的人,可是自從凱瑟琳死後,他對于死亡的承受力,幾乎是等于零。
他十分害怕面臨周圍人們的死亡,哪怕只是相識不深的晴子,他亦難以無動于衷。
生命是多麼地脆弱啊!
前一天,還見她充滿朝氣活力的,今天就踫上這麼嚴重的車禍,還差一點喪了命。
她真像是個謎啊……
第一次遇見她,突兀地在夜總會門口,送往迎來。
而上一回意外的相識,則是因為她被人追著修理。
至于今天……她莫名地受了重傷……
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女孩,似乎超于他想像中的復雜。
她的外表、背景和生活方式,教他深感疑惑。
包勾起他欲一探究竟的決心。
第三章
黃初晴微微睜開酸澀的眼楮……
著眼所見,皆是一切陌生的擺設。濃濃的消毒水味道,讓她清楚明白,自己正身處在醫院中。
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她的腦海中清晰略過,由小到大的一些點滴往事……
絕大部份是不愉快的。
小時候,她唯一的玩伴就只有孿生的姊姊。
因為鄰居的媽媽都不準她們的小孩跟舞女生的女兒一同玩耍,說是怕小孩被她們姊妹倆帶壞。
開始讀書、求學後,她最討厭的事,便是填寫個人資料卡,尤其是父親欄和母親職業這兩項。
每次資料卡繳回後隔天,從未例外地被召到輔導室,進行個人心理輔導。她從不認為自己與其他人有何差別,但是老師們和同學間,卻老是以異樣的眼光來評斷她。
做得好時,未曾獲得贊美和鼓勵;做得差時,反讓人譏嘲為下賤人種,必然好不到哪去。
為何這個世界這麼不公平?
她也曾努力要擺月兌這種悲哀的宿命,但殘酷的現實、勢利的人性,教她沮喪灰心……漸漸地,她放棄了掙扎。
當姊姊不負眾望地考上教人稱羨的一流女中,她卻選擇了讓她較為自在的三流私立學校。
她特立獨行的打扮和處世態度,為的就是再也不願被人忽視。反其道而行,她放棄了上進和積極,寧願過著放浪且隨性的生活,好讓自己不再因為旁人的輕視而窒息。
而她現在所交往的朋友圈龍蛇混雜,各種來歷的都有。潛藏在那些別人所謂「不良」的朋友中,她覺得自己的出身不再那麼刺眼,更不再是周圍人一致排斥的異類了。
「晴晴,你總算醒了。」黃微雨喜極而泣。
「小雨,你怎麼也在這里?哎喲,我的頭為什麼如此痛,還有……我的身體怎麼……怎麼會動彈不得啊?」黃初晴感到萬分疲憊,就連開口說句話也覺得累,氣若游絲般。
「三天前,你出了車禍,是一位洋神父通知我們的。你已經昏迷了整整三天啦!你的頭和手腳都受重傷了,當心一點,別亂動呀!」黃微雨解釋道。
「我受傷了啊?難怪……難怪我渾身不舒服,頭還疼得要命。」初晴又緩緩合上干澀的眼。
「你可把我和媽咪們嚇走了半條命啦!你騎車的技術不是一流的嗎?怎會出這麼嚴重的車禍,那天晚上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知妹莫若姊,微雨對這意外深感納悶。
「你不提醒我,我還真的差點忘了。都是胖子崎和臭屁莎那兩個混蛋,騙我飆車決勝負,卻在半路上叫四個手下暗算我!」初晴愈想愈氣︰「實在卑鄙、無恥、下山爛,我X他的祖宗八代和子子孫孫,那兩個狗娘養的……」
「咳、咳、咳!」微雨清了清喉嚨。「晴晴,注意一下你的遺詞用語,別忘了,你上星期才發誓,要戒掉講髒話的惡習喲!」
「沒辦法嘛!一談到他們,我就一肚子火。要不是他們暗中搞鬼,我也不用躺在這兒,包得……包得像個木乃伊似的。」看來短時間之內,她恐怕再也不能活蹦亂跳了。
初晴佯裝不悅地噘起嘴。
「媽咪她們呢?怎麼都沒來看我?」
「老媽在家里替你熬補湯,應該待會兒就來了。大媽在店里坐陣,聖于小媽嘛……喏,就在門外嘍!你自己瞧瞧。」微雨隨手一指,指向未關上的門邊一抹桃紅倩影。
初晴順勢望去——
只見她親愛的小吧媽,半掛在一位高挑的男子身上。
男子背對著她,所以看不清是長啥模樣;但是那一身神父裝扮,燦爛耀眼的金色微鬈短發,以及似曾相識的低沉嗓音,無一項不符合她記憶中所認識的那「某個人」。
「為了答謝你救我們家晴晴,請你務必要賞個光,到我們店里來坐坐嘛!讓我們好好招待你一番。」沈愛妮圈著他的脖子,整張臉都貼在他的胸口上,頻頻呵氣誘惑。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他一手忙解開她緊勾在他頸際的手,一手則護著胸口,阻擋她更加貼近。
「你國語說得好好喲!在台灣住很久了吧?」沈愛妮嬌笑盈盈。
舉手投足、顧盼之間,都流露出十足的女人味。
「三年多了。」被她如此騷擾,渾身都不自在。
「帥哥,怎麼會這樣想不開,跑去當神父嘛,這豈不是跟我們的和尚沒啥差別?」她縴指輕拂過他的臉龐。
他寒毛森豎,如被電擊一般。
「其實你也不必如此拘謹,向你們那什麼上帝啊、跟阿門啊的請個假,偶爾輕松一下下,又沒啥大不了的事嘛!哪個男人不需要女人的溫柔伺候,你說對不對呀?嗯?」
「太太,請你快松開手。這里是公眾場合,請你莊重一點。」他都被她那濃郁的香水味,薰得頭昏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