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擠出一抹微笑,但嘴角尚未扯開,淚水已經撲簌簌地滾落而下。
「我以為你在工作。」
「對不起,我沒能阻止他。」除了「對不起」三個字,非翊不知道還能向妹妹說些什麼。
非羽搖搖頭,睜著一雙泛著淚光的眼看著他,遲疑地伸出右手。
非翊皺了下眉,由上衣口袋掏出被燻燒過的金屬片,輕輕放在她的掌心。「我在現場撿到的,都燒黑了。」
她強忍住嗚咽,噙著淚水看豐掌中的金屬片,顫抖地握緊它。
「非羽?」他心疼地喚了她一聲。
「已經來不及逃走了,是不是?」她苦澀地笑,「只能看著我周遭的人,一個一個受到傷害是不是?」
非翊無言以對,只能無奈地嘆了一聲。
「這是報應嗎?不听話的了應?」非羽一字一字艱難地說,「因為他討厭我、痛恨我的存在,是嗎?」
非翊看著她,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答案他們心里都有數。
「夠了!你這家伙!」李洵不知由哪里沖了出來,掄拳朝非翊揮去。「非羽已經這麼難過了,你為什麼還要傷害她?」
「什麼?」非翊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側身閃避這來勢洶洶的一擊。
「李洵,你在干什麼?」非羽的悲傷在瞬間變成不解。
「只要這家伙出現,都會惹你傷心。」李洵適才追著她而來,多少听見他們的對話。想起上回初見這男人時,非羽也是一臉悵惘。又听也說什麼討厭和痛恨的,他心里便有了底。
「非羽,我不懂這個男人對你多重要,可是為什麼要喜歡一個傷害你的人?這種人只會讓你痛苦,我絕對不原諒這種人!」
「等等!」非羽終于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了,此刻她要擔心的是非翊若出手反擊,李洵恐怕會傷得很嚴重。
非翊也明白了,想起止境曾說過相信會有另一個人支持非羽。所謂的另一個人,就是眼前這個男人吧。
「你這是吃醋吧?」
「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李洵不悅的回道。
「你喜歡非羽嗎?」非翊又問。
「我說過和你沒關系!」李洵吼出了聲,「像你這種只會惹非羽傷心的人,沒有資格和我談喜歡這兩個字!」
「你錯了。」非翊輕松地握住他的拳頭,微微一笑,「非羽她對我很重要。」
「放開我!」李洵想掙開,卻發現對方的力量出奇的大。到底是打哪來的怪物?
「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會好好照顧非羽,代替我照顧她。」
「我會照顧非羽,但絕對和你沒有半點關系。」李洵加重語氣說,「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居然還自居委托者?我照顧非羽,只因為她對我來說很重要,和你這傷害她的人,完全不同。」
「我懂了。」非翊笑了笑,他知道妹妹遇上了一個好男人,盡避弄不清狀況,身手也不是極優秀,但他有一顆懂得付出的心,那他就放心了。
「非羽,我就把你交給他了。」非翊舉著被他抓住的李洵的手,輕輕說。
「嗄?」非羽因惑的眨了眨眼。
「你到底什麼意思?」李洵不悅的質問,腦子已經快被他攪亂了。
非翊松開他的手,換上認真的神情說︰「我妹妹,兌非羽,就拜托你了。」
「妹妹?」李洵先是驚詫,看見非羽點頭後,不解的問︰「可是剛才非羽不是說……」
「那是指我父親。」
「父親?」
「好了,先別說這些。」非翊拍拍李洵的肩膀,轉移話題的說︰「我送你們去醫院探望老師吧。」
「嗯。」非羽同意地點頭,「麻煩你了,哥。」
「對了,非羽,」非翊在拉開駕駛座車門時,想起什麼地壓低嗓音說︰「小心別讓他成為下個目標。」
「這我知道。」她同樣低聲地說,「也謝謝你,剛才沒對李洵出手。」
非翊理解地笑笑,「他身手的確不是頂尖,只不過,他會用心去愛你的。」
第九章
病房外滿是各家媒體記者,穿著白袍的醫師正在回答記者的問題。非羽隱約听見老師是突然受到打擊而昏厥,目前已經蘇醒,並無大礙。
李洵牽著她的手穿越人群及甫送達的眾多花籃,走進病房。當門板合上時,首先竄入她腦中的感受是來到一個無聲息的世界。
老師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她目光溫和地迎向非羽,牽動嘴角勉強地笑。病床邊,不知是誰送來的野姜花束,幽幽地散發著奇詭的清香。四周的舞者沉著臉,無奈之中有著化不開的愁緒。
「真是對不起。」老師開口的第一句話,著實令非羽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反應。「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們心里也不好受吧。」
「老師……」非羽咬著唇瓣,萬般情緒無從說起。不是這樣的,會發生這樣的事,全是她一個人的錯,和老師沒有關系的。
她明明知道父親會不惜任何代價傷害她周遭的人,她明明清楚哥哥那麼擔心的提醒是為了什麼,只是為什麼還要任性地去挑戰?為什麼要以為自己有機會可以改變?
「別道歉呀,老師。」李洵微笑地說,眼神中有著支持。「大家難過歸難過,但絕不會被這件事打倒的。況且,這也不是你的錯。」
「不,怎麼說都耽擱了大家的計劃,再說你在國外也有工作的,不是嗎?」老師輕輕吸了口氣再開口,「不管怎麼說,總該說句抱歉的。」
「老師。」非羽的內心沉痛,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魔鬼詛咒的利刃,反復地戳刺她的內心。抱歉,這應該是自己最該說的話,卻成了現在最難以開口的詞匯。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變得一點也無能為力?變得什麼也無法決定?這不是她所認識的自己呀。
「怎麼了?非羽。」老師認真地注視著她問。
「其實我……」非羽眼眶中閃動著淚光,第一次發現要從自己口中證實父親對她的厭惡,實際上真的很艱難。
因為一旦說出口,就似乎是扭轉不了的事實了。
「你們都出去一下,我有話單獨對非羽說。」老師向圍在床側的舞者們說。
「為什麼?」玎妮不解。
非羽則是一臉的驚訝和感激。
「總之,你們先出去一下。」老師扯了扯玎妮的手,半是強制性地說著,硬是將一群人趕了出去。
「對不起,老師,這件事情——」非羽底下的話全被老師伸出的手所擋下。
老師看見她如此苦惱自責,想起縱火案也許和舞團里的人的私人恩怨有關,然後記憶起非羽的復雜身世,以及一段無法忘記的往昔,她心里便有數了。
「非羽,你記不記得第一次來學舞,我問了你什麼?」望著非羽那雙黑紫色的瞳孔,會有種時空迷離的錯覺。
雖然不解老師為可提起這事,但她仍照實回答,「老師我為什麼要學舞蹈。」
老師點點頭,「沒錯。那時候你告訴我,是為了得到幸福。」
「嗯。」非羽應聲同意,不明白老師為什麼提及這些?
「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老師陷入回憶里,「我的好友也和你一樣,非常努力地想要追尋幸福。她嫁了一個自己所愛的男人,並且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幸福。只不過對方的工作太沉重,彼此相處的時間不多,那種存在于她心里夢幻的理想不得不面對現實挑戰。最後,她即使愛著丈夫,還是帶著孩子與另一名男子私奔。」她嘆了口氣,又說︰「她不斷地追尋幸福,卻沒有想到距離幸福越來越遙遠,一天比一天更加沉痛。」
「老師……」非羽還是不懂,老師提及這樣的故事到底想說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