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李洵反應遲鈍地回應著,對方陡地一個巴掌直甩而來,他來不及閃開,干脆把雙眼閉上,意外的是耳畔傳來一聲哀號。
他連忙睜開眼,只見男人的頸部被一雙修長的手握住,對方一使勁,他登時摔向另一側桌椅當中。乒乒乓乓,巨響撼人。
「兌……兌非羽?!」男人瞪大了眼,完全不敢置信。
「怎麼,你也被打得不清不楚?」非羽發起狠來的樣子,李洵是第一次目睹。
她舉步走近倒在地上的男人,使勁又踢踩了幾下。「那我就說個清楚明白。別讓我再看見有人威脅我的生活。」她彎身捏住他的下巴說,「我已經服從到最大極限,再下去連我都不敢保證會有什麼事。」
男人笑得勉強,「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難道他對兌小姐很重要?不會吧?」
「啪」的一聲,非羽一巴掌甩向他,「對我重不重要,和你們一點關系也沒有。你最好弄清楚,我怎麼過生活和你們不相干,也和指使你們來的人沒有關系。」
「這話和我們說是沒有用的。」男人邊說邊緩緩撐起身體。
「是沒用,所以你給我完整轉達——」她沒能把話講完,男人陡然抓起一把椅子直砸過去,她直覺反應地舉起手臂抵擋,對方卻迅速跳起身逃跑。
非羽一回過神,反射性地急起而追,「混帳東西!你們給我站住!」
坐在地上的李洵愣愣的望著穿越傾倒的桌椅堆的非羽,正欲開口叫喚時,她的身子突然微微一晃,迅速停下步履。
「非羽?」察覺她有些不對勁,他立刻起身趕向前去。只見非羽咬著唇,彎身按住左腳踝,頗是苦惱。
「你還好吧?」李洵低著頭,輕聲問著。
「真是該死,居然讓那個混帳逃了!」非羽不甘心地咒罵著,然後抬起頭,不悅地睨了他一眼,「你有毛病呀?長這麼大的個子,還被人家打好玩的?你就不懂得反抗嗎?」
「我……我是因為……」李洵不知道該說或不該說,非羽不會明白,他從小便是挨打長大的,早已經忘了要如何反抗。
「乖乖挨打的下場,你知道是什麼嗎?」她一臉受不了的表情。「那些家伙沒有截下你一根手指警告我,就算走運了。」
見他怔愣著,一副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模樣,非羽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一拐一拐地向門口走去,「真是搞不懂你!」
「非羽,你去哪里?」李洵連忙跟了上去,「你的腳不要緊吧?」
非羽偏過頭,掃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和你沒關系。」
「可是……」她是因為他而受傷的,他不能不管她。「這樣不行的,扭傷若不治療,會更嚴重的。」
「不用你管!以你這種性格,只要乖乖站在那里,別擋我的路就行了。」
「可是……」看著她搖搖晃晃的走著,他有些擔心,迅速收拾好散落一地的文件,匆匆忙忙地追上她。
「干嘛?又怎麼了?」非羽站在法學院大門口,望著漫天大雨問道。
「呃,我……」李洵躊躇著不知該怎麼開口。
「沒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擋路!」她不再理會他,決定淋雨回去。
他深吸了口氣,從背包里掏出雨傘,「那個我……我背你回去。」
非羽眨了下眼,半晌才反應過來,她接過雨傘笑了笑,「這可真難得。」
李洵也笑了笑,感覺尷尬。好在她也沒有再說什麼,順從地趴上他的背,撐開雨傘。
雨勢比想象中更加激烈,仿佛天空正啪啦啪啦支離破碎崩落一般,整個地面轉眼化為波光粼粼的湖水,人行走其中,會有一種游走在水之都城的幻覺。世界在此時此刻抽離了繁華喧囂,只剩下雨水聲響。
沒有人開口說話,李洵幾次招攔不到計程車下,無可奈何地打破沉默,「攔不到計程車,這樣好了,你的公寓不遠,我背你回去好了,可以嗎?非羽。」
「非羽?」李洵見她久久沒有回應,忍不住輕輕搖晃肩頭。驀然,啪答一聲,頭上的雨傘跌落地面,緊接著是劇烈的雨勢直灌而下。他偏頭仔細一看,她不知何時居然睡著了。
老天!簡直一片混亂。李洵站在雨中,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沒有辦法背著她還能撐傘,只好冒著滂沱大雨,快步走向她的住處。
在這時候,他心里明了,這會是命運的更動。
???
接下去的幾天,非羽意外地在課堂以及各種活動缺席了,同學間流傳著她生病的消息,眾人對于活躍健康、光彩耀人的非羽突然生病,均大感驚訝。李洵知道後有些心腐焦,一下課立刻到她的住處探望她。
也許是淋雨加上過分疲憊,她才會生病吧。他邊走邊想。
門鈴持續了好一陣子,才由門板後探出一張無精神的面容。蒼白的雙唇,迷離的瞳以及凌亂的發絲,仍構成了一種獨特的韻味。
非羽注視著呆愣在門外的李洵,搖了搖頭笑,「是你呀。」
「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李洵有些不自在的走進屋子里。
「家里有點亂,你隨便坐。」說完,她如游魂般緩緩地走向冰箱,拿了罐咖啡。
「呃,你還好嗎?」接過咖啡,李洵輕輕地問。這屋子如同她所說的,真的有些凌亂。所有的東西都像被拖了出來又不情願放回去地虛置著,還有許多來不及處理的物件,隨意地擱置四處,感覺就像眼前的非羽一樣,亂無精神可言。
「嗯,也許吧。」非羽偏著頭說,隨手拿起桌上的餅干,有一口沒一口地啃咬著。
「有去看醫生嗎?」
「這種小病不會死人的。」她不以為然地應聲,「只是有點頭昏而已,不會有事的。」
「可是生病最好還是……」李洵看到她不耐煩地搖搖手,起身向門外走去,忍不住問道︰「非羽,你要去哪?」
「買晚餐啊。」非羽瞥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說︰「家里什麼都沒啦,早餐到現在都沒吃……還是你要幫我去買?」
這果然是非羽會說的話,李洵在心里這麼想著。不過話說回來,整天沒吃東西,對于一個病人而言不是件好事。
「我煮稀飯可以嗎?」他征詢她的意見。
「咦,你要煮呀?」非羽像是發現新大陸般的驚奇。「那好,不過只剩下白米還有雞蛋,此外什麼都沒了。」
「這樣就可以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原本是基于同情心前來探病的,居然演變成像是特地來為她煮晚餐。李洵不由得想,他果然是天生好欺侮的料子。
當他端著煮好的稀飯上桌,才發現她竟趴在桌面睡著了。她難道不知道這樣是不行的嗎?他無奈地搖了搖她,試圖喊醒她。
「非羽,非羽,吃飯了。」連搖了幾下,李洵發現她的身子意外地滾燙著,輕輕觸踫她的額頭,好燙!
老天!難道非羽對自己的健康一點察覺能力都沒有嗎?如果他今天沒有來探病,她說不定會病死在家里。
思及此,李洵也不管還要趕回家處理非羽丟給他的事情,只是急急忙忙把她抱回床上,然後用塑膠袋裝狀冰塊,外復毛巾放在她額頭上。
這到底是自己心地善良?還是關心著非羽?李洵不禁迷糊了。而他唯一知道的是,非羽的出現,確確實實地在某些程度上改變了他的人生。
???
由相識算起後的十年,李洵應讓了當初的想法。非羽,的確在他的生命里扮演了無可取代的角色。
十年,怎麼也沒有想過,那個怯懦畏縮的自己會有這麼大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