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背包。夏夜露重,幸好她有帶一件厚外套出門,蓋著睡覺應該不會著諒才是。她又從背包裹拿出了從醫院里帶出來的隻果,解決了她兩餐的饑餓。
誰說台北遍地是黃金,為什麼她找了兩天的工作還是找不到?台北人的現實、台北人的功利,她在今天是嘗到了個中滋味。
都怪她失神被車子撞到,這一撞撞掉了今天所有的工作機會,沒有一個人肯用她這個跛著腳的人。
藍威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吃著隻果,還一副想要席地而睡的樣子,他不由得就怒火高張。
難道她沒有家可以回?難道她就吃著隻果當晚餐?她一個女孩子,難道就這麼相信台北的治安?
他一向不愛多管閑事,就像大多數冷漠的台北人,但是放任眼前的女孩不管,叫他一走了之,他的良心似乎又過意不去。
他的腳不受控制的走到她跟前,他目光銳利的看著她。
孫海娟感覺到有雙眼的的的盯著她,她停下咬隻果的動作,抬眼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男人有著健壯的體格,留著小平頭,大眼、濃眉、鷹勾鼻,有種江湖昧,像是電影里專門演流氓大哥的酷男。
藍威在她兩步之遠的地方坐了下來,平視著她疑惑的眼神。
「我是藍威。」不想嚇壞她,他先自我介紹。
「藍威?」她輕輕的念著他的名字,想起那個撞傷她的人也叫藍威。
「藍天的藍,威嚴的威。昨天是你不小心撞上我的車。」他口氣有些沖。
「我知道,護士小姐有跟我提過。」她的口氣也明顯的不好。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你為什麼一聲不響的就離開醫院?」他質問。
「我听到你和另一個醫生的談話。」她繼續吃起了她手中的隻果,漠視他生氣的表情。
藍威悶哼一聲,臉上的表情扭曲不自然。
「我們不清楚你的來歷,你又沒有家人來接你……所以……我們試圖找出一個解決的方法。」他有點心虛的解釋。對女人他一向最沒耐心,沒想到現在卻試著跟她「解釋」。
「我知道。你們說的也沒有錯,我本來就是個逃家的人。是我不小心撞上你的車,你好心送我上醫院,為避免你的麻煩,我是應該識相點自動就走。」她的大眼瞪上他有點別扭的嘴臉。
他听得出來她語氣中的酸意。「你年紀輕輕的,為什麼要逃家?」話一問出口,他直罵自己太雞婆了。
「你相信我說的話嗎?」她挑眉警戒的看著他。
「相信!」他肯定的告訴她。
「我不想當一個賺錢的機械人,我不想再為我爸賺任何一分錢,所以我逃家了。」她說了事實,話里沒什麼情緒。
她對男人一向沒什麼好感,可能受是爸爸重男輕女的影響,讓她以為天底下的男人都跟爸爸一樣。對眼前的男人,她一樣沒什麼好感。
這話在藍威听來,卻以為是狠心的父親推眼前如女圭女圭般的女孩入火坑。
他心疼她,那樣看起來潔白無暇的身體,竟遭受過許多男人摧殘!
難怪她的自尊心這麼強,想必在不健全的家庭環境下,造成她極端的自我保護,否則她不會寧願忍受腳痛,也要一走了之。
「我很抱歉,我不該過問你的私事。」他原有的怒氣,被她的一席話消弭得無影無蹤。
他是個堂堂的大男人,竟然這樣逼走一個受傷的小女孩,他有些內疚他和翁介元說過的話。
「沒關系。」她吃完了一顆隻果,又拿出一顆。看他直盯著她的隻果瞧,她將隻果遞到了他的面前。「給你。」
他失笑了。「我不吃,你也別吃了,光吃隻果不會飽,我帶你去好吃的。」隻果還是他買的,他怎麼會跟她搶著吃呢。
她想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他不想對她隱瞞,于是實話實說,從今天下午看見她在西餐廳找工作說起。
「我跟蹤你沒別的意思,只是擔心你的腳傷,也希望你能安全回家,有人能照料你,沒想到你竟然打算要睡在這里!」他又多加了幾句解釋的話。他可不想讓她誤會他是個大。
見她不說話,「走吧,我請你去吃飯。」他先站了起來,順便拍了拍西裝褲上的草屑。
「你為什麼要請我吃飯?你不是懷疑我的動機嗎?」她不懂他在想些什麼,之前惡言惡語的要攆她走,現在又要請她吃飯!
「我為我和翁介元說過的話道歉。」他是個大男人,做錯事要承認,是他不好,他不該對身世坎坷的小女生起疑。
她沒本錢跟自己的肚子過意不去,況且是他撞到她的,他是該表示點道義上的責任。她也跟著站起來,習慣性的右腿先施力,卻因為腳痛重心不穩,往前倒去,他及時扶住了她。
「謝謝!」她趕忙站直身體,背起她的大背包,學他拍掉沾在牛仔褲上的草屑,一拐一拐的跟著他走出國父紀念館。
第二章
藍威先帶孫海娟去吃清粥小菜,然後攔了計程車回到醫院,接著再去開了他的車,準備帶她回他租房子的地方。
在車上,藍威開口說︰「今晚你就暫時住我那里。」
「好,謝謝你。」她專注于車外的景色。
「你不怕我是個壞人?」她的一口應允,讓他懷疑她是不知道台北惡名昭彰的治安,還是太信任他。
「你都不怕被我仙人跳了!況且,去睡你家跟睡在國父紀念館,你認為有差別嗎?」早從台南要來台北時,她已經將最壞的情況都打算過了。
「是沒什麼差別。」原來她不是相信他,現在換了任何一個男人邀請她,她都會上那個人的家。想到這里,他心裹不禁火冒三丈。
「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會走,我不會打擾到你的。」她謙恭的保證。
他其實沒那個意思,可是也開不了口留她。他一向是明哲保身的人,決不沾染任何不必要的麻煩,況且她跟他非親非故。不是他沒有愛心,而是這年頭愛心太泛濫,對自己沒什麼好處。
說他冷漠也好,說他無情也罷,他獨來獨往、我行我素慣了,不想去照顧一個小他十歲的女孩。
藍威所承租的房子離醫院不遠,開車十分鐘就到了。
進入他的家,里頭兩房一廳,屬于小坪數的格局。
孫海娟馬上坐到沙發上去緩和她的腳痛。
「今晚你就睡在沙發上。」不是他沒有同情心,這屋里就只有一張床,而他是不可能隨便讓女人輕易上他的愛床。
「我知道。我可以用你的浴室嗎?」她打量著他的表情。
「可以,不過不可以弄髒、弄亂。」藍威指了指浴室的門。
他沒什麼表情,看不出來是不是真心要收留她。她模了模鼻子,拎起背包就一跳一跳的跳進浴室。
等她洗好澡出來,沙發上已經多了一條棉被,那個叫藍威的已經不見了。
要不要幫他關客廳的燈呢?算了,也許他等下也要去洗澡,她還是先補眠比較重要。能睡的時候就多睡點,明天鐵定沒這麼好的運氣,有沙發可以當床睡。
藍威一走出房門,就看見她窩在沙發上,深沉的睡著。
看來她是真的累壞了。他現在才明白,為什麼她昨天在醫院里老是在睡覺。在她還沒遇到他之前,她又是睡在哪里呢?明天等她醒來,或許可以問問她。
***
孫海娟有著很準時的生理時鐘,只要她在腦子里設定幾點起床,無論在多累的情況下,她都能準時起床,鮮少有睡過頭的記錄。
七點鐘,她睜開了大眼楮。經過一夜的休息,她的體力恢復了不少,只是腳踝處已經腫起了一座小山丘,但是她顧不了痛,只能盡量減少右腳的施力,改以左腳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