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他含糊叫著,口中瞬間狂涌出大量鮮血,雙眼一翻,隨即氣絕身亡。
唐珂羅看見這一幕,驚呆得連話都說不出口,只將一對雙瞳瞪得雪亮。
「江羽寒已死,今後你再無任何牽掛了!」女子嘆息說著,似有無限哀怨。
她的柔荑拂過唐珂羅的額際,令唐珂羅跌入沉睡之海,暫時不用承受接踵而來的痛苦。
但以後呢?等唐珂羅清醒以後,她要如何面對這一切?如何面對自己殺了江羽寒的事實?
紅衣女子抱著唐珂羅,像五年前一般將她帶離公爵府,只是這次終于得以除去心頭大患,給對手一大打擊,面紗沒蓋住的眼楮閃著喜悅之光。
兩人走後,觀月樓靜得仿佛渺無人跡,連水鳥都消失無蹤。
「可憐哪,可憐……」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幽邈的嘆息,好似悲悼著江羽寒年輕早逝的生命。
「我是誰?是唐珂羅,還是郡主無憂?」
秋海棠快發瘋了,自從玉芙蓉回來後就只會呆呆說這幾句話,對其他人事物一概視而不見。
「芙蓉,你是銷魂宮的玉芙蓉!」秋海棠曾想搖醒玉芙蓉,可是她理都不理,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一直以來,玉芙蓉都是最冷靜自持的,沒想到她竟會有失去神志的一天!
正當秋海棠搖頭嘆息的時候,一身黑衣,顯得身段窈窕的荊玫瑰走了進來,原本英麗的姿容帶著愁色,直走到玉芙蓉面前。
「她還是一直這樣?」
「嗯,毫無起色。怎麼,查出消息來了麼?」秋海棠問。
「江湖上盛傳銷魂宮的玉芙蓉殺了寂天護法江羽寒,現正鬧得沸沸揚揚,寂天門上下矢志復仇,預計最近攻打過來!」荊玫瑰表情絲毫不變。
「難道我們還會怕那些臭男人?教他們盡避打,我包準他們個個死在海里!」秋海棠乃銷魂宮水師總帥,擅長水戰。
荊玫瑰忽然若有所悟地說︰「芙蓉和江羽寒是幼年舊識,她心中念念不忘的人,原來是他!這些年來當我報告武林大事時,總少不了江羽寒這個人物,每次芙蓉故意裝作不在乎,其實她心里可是在意得很。」
秋海棠猛然拍手。「你這麼一說我才想到,真是這樣沒錯!難道當初芙蓉是听見江羽寒要迎娶北國公主,這才答應下嫁飛鵬將軍的麼?結果江羽寒還死于芙蓉之手?這未免太慘了……」
兩人在嗟嘆之際,銷魂宮的惟一男人大搖大擺踏入室內,直往王芙蓉身上撲去。
「芙蓉姐姐,你回來好久了都不找我玩!」
「小兔,你別來吵芙蓉姐姐,她身子不好,不可以煩她!」
秋海棠想將緊黏在玉芙蓉身上的小身軀拉扯下來,無奈小家伙就像扭股精兒似的纏著玉芙蓉。這名銷魂宮惟一男子年方五歲,宮主稱他「兔崽子」,其余人則叫他「小兔」,是個聰明絕頂又頑皮好動的小男孩。他誰都不愛理,獨鐘玉芙蓉一人。
「我不管!我不愛看芙蓉姐姐這樣……」小兔說著眼眶一紅,小嘴扁了起來。
「你別鬧,當心芙蓉姐姐再也不理你……」
秋海棠好不容易將小兔抱開,玉芙蓉卻在這時突然將小兔搶過去,小兔陡然歡呼一聲,興奮非常。
「芙蓉姐姐!你認得我了麼?我是小兔呀!」
玉芙蓉靜靜地說︰「你不是小兔,你是江羿霆!」
小兔听了之後睜大眼楮,啊啊地說不出話來。
「記住,你姓江,名羿霆,是江鳳梧和金蝴蝶之子!」
「媽媽……」小兔抱著玉芙蓉的頸子哭了起來。「只有媽媽這樣叫我……」
「我會把你還給你母親,她日夜都想著你……」
「芙蓉……」荊玫瑰看著宛然劇變的玉芙蓉,訥訥地說不出話。
「我想起來了,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玉芙蓉摟著小兔喃喃自語,一大一小兩人開始抱頭痛哭。
「我原姓唐,名珂羅,是唐問天與金芙蓉之女。」她輕輕說道。
「所以進入銷魂宮之後,你才改名玉芙蓉,為的是紀念你死去的母親?」荊玫瑰將事情前後串連起來,早已了悟。
「我的體質原不適合練武,可是宮主說她有辦法幫我改變體質,只要我願意為她效勞……」她懷中的小兔哭累了,正沉沉入睡。「小兔是我蝶姨的孩子,難怪他和我特別親。」
「宮主果然讓你練了一身驚人的武藝,難道這麼做沒問題麼?」荊玫瑰疑惑。
唐珂羅忽爾淒楚一笑。「能得你這位銷魂宮第一戰將如此稱贊,我真不知該高興還是汗顏。」
秋海棠說︰「芙蓉你也別謙虛了,玫瑰還沒把握打贏你那位江羽寒咧!」
听得江羽寒三字,唐珂羅愀然變色。「他……真死了麼?」
荊玫瑰點頭。「這個月望日出殯,由寂天護法護棺,江羽寒將葬于寂天之麓。」
唐珂羅緊閉雙眸,滿臉痛苦,許久之後才睜開眼楮,目光已然一片清明。
「芙蓉,你打算怎麼做?」秋海棠看她那樣的神情,有些驚懼起來。
「我要將小兔還給他母親……」
她話未說完,一聲柔和的女聲響徹室內,三人同時震動。
「阿羅,我不準你這麼做。」女聲威嚴得令人難以抗拒。
「宮主,別再折磨蝶姨了,她想這孩子都快想瘋,把小兔還給她吧!她畢竟是我母親的親妹妹呀!」唐珂羅婉轉懇求。
「你這丫頭又知道什麼!當年金蝴蝶自認天下第一美女,以為天下豪杰都要拜倒在她裙下,她連自己的姐夫都不放過,這點你可知曉?」
「什麼?蝶姨和我父親?」唐珂羅驟然想起金蝴蝶听聞父母雙亡時的神態。
女聲依舊嚴厲。
「哼,這女人的如無底溝壑般難以填滿!她甚至和江羽寒的父親江龍天有過一段情,你以為江龍天是怎麼死的?他因為金蝴蝶移情別戀對象竟是自己的弟弟而傷心斷腸,拋妻棄子遠走天涯,最終還是郁郁而死!你說,這種女人不給她一點教訓成麼?」
「真是這樣?」唐珂羅震驚于所听到的往事。「宮主,你將他們母子分開這麼多年也夠了,除非你和蝶姨有私人恩怨,否則沒必要做得如此狠絕!」
荊玫瑰和秋海棠同時激賞地望著唐珂羅,她竟敢這樣和至高無上的宮主說話。
銷魂宮主良久不發一語,室內靜得讓人深感氣悶。
「等小兔長大,宮主不是殺了他,就是將他挖眼割舌逐出宮去,不如趁他年紀還小讓我帶走他,他畢竟是我的表弟呀!」
他也是江羽寒的堂弟。想不到兩人之間又奇異地被小兔的血緣牽連起來。
「你既已做好決定,又何必跟我說這麼多!」女聲听來有些憤怒。
唐珂羅抱著小兔跪下地來。
「宮主對我有再造之恩,阿羅說什麼也不敢不听宮主的話,實在是分離一對母子有違我們銷魂官做事的原則,請宮主三思!」
「請宮主三思!」荊玫瑰和秋海棠也跪下懇求。
女聲喘著氣說︰「好、好……你們都長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隨你愛怎樣就去辦吧!何必來問我!」
「謝宮主!」三人同聲說道,交換彼此默契的微笑。
唐珂羅將小兔交給秋海棠抱著,自己面向聲音來源連磕了四個響頭。
「你這又是在做什麼?」銷魂宮主雖不在場,卻對她的舉動有如親見。
「阿羅難報宮主再造之恩,只有磕頭償還!」唐珂羅伏在地上說著。
「難道你……要去找那小子?」女子平穩的聲調有了波動。
「阿羅沒多久可活了,就讓我用這最後的時光陪他一段,彌補他五年來的刻骨相思!」唐珂羅低著頭默默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