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曲兒狡幸月兌逃萬頂峰後,連勝便從未停止派人搜索她的下落。只是當時風飄飄帶走曲兒的落腳之地實在隱蔽,加上過沒多久曲兒就與殷毅和寰宇三杰打道回雲湖,這一路變化並不在連勝的估算之中,是以這一年多來都未能探到曲兒的下落︰
若不是他從未斷絕尋回劍譜的念頭,持續派人四處搜查,也不會在今日得回這麼一個使他恨意重生的消息。
「備馬!」他霍然站起,陰沉著聲說道:「我要去奪回屬于我的東西。」他大步離去。
「是。」侍衛拱手一揖。
少主人的身影已然不見,那侍衛心中忽起的疑問不知該向誰問去。
「這麼個大事,要不要先同老爺說過呢?」老爺不在,當家做主的便是少爺。但這可是大事啊!能不報嗎?
***********
山邊光輝燦爛,像是潑翻了一片金粉調染的霞色,亮眼得教人不知該如何舉目探看。
曲兒今日心思怏怏,練了一整天的劍卻老覺得沒啥進展。
前幾日,殷家莊的家僕駕馬而來,告知殷夫人忽染小疾,于是殷毅便馬不停蹄的趕了回去,而寰宇三杰此際也不在雲湖。個把月前,他們三人一同出外訪友至今還未回來。浩天門其實沒收多少弟子,全數加起來也不過五人之眾而已,此刻卻只剩曲兒一人留在師門,教她無聊時想找個人說說話的機會也沒有。
一時再沒練功的心思,她索性登上雲湖之畔的觀月樓中,百無聊賴的看著天邊的落日晚霞。
「棲霞,棲霞,我是不是真該考慮買個厲害的殺手比較快?還是干脆買『七個俠士』呢?」她自言自語,徑自嘆了口氣。無論是對著山邊的霞光抑或是手中的棲霞,她都有種無奈之感。
她翻動手中的劍譜,看了又看,還是嘆氣的闔上書頁。
「若你幫不了我,那我留著你又有何用呢?」
「既然幫不了你,何不交給我呢?」
「誰?」曲兒倏然站起。適聲音好熟?在哪里听過?
「一年不見,曲姑娘竟有如此大的變化,當真是令人驚訝。」這人說話語出平常卻是聲聲嘲諷,听得曲兒好是不悅。
這聲音好熟,她一定听過,是誰?是……啊!
五名大漢毫不客氣的闖上觀月樓,一個樣式的墨黑衣服,一個樣子的討厭臉色。
曲兒忽然驚醒,忿恨說道︰「是你!」
沒錯,這讓她恨之入骨的人的聲音她怎麼能夠忘記?
「連勝,你竟有膽闖進雲湖?難道你不怕我師父為她的徒弟出這口惡氣?」
糟!現下雲湖沒有師父長輩,也沒有一向依賴的殷毅在,自己是孤掌難鳴,勢單力薄啊!
「你當本爺什麼都不知道嗎?」連勝譏諷嘲笑著;
曲兒將棲霞劍譜往懷里緊緊一拽,悄悄反手握起靠在欄邊上的長劍。
「就算你拿劍也沒用。以你一個姑娘家能對付得了我們五個男人嗎?」連勝陰惻側地說道。臉上的輕蔑讓曲兒越看越恨。
曲兒雙眸低溜溜地打了個轉,忽然抿起一笑。
「你是曉得我師父不在才敢過來。但你可能不知道,她老人家除了教我劍術,還教會我另一樣奇妙的功夫。」她話聲方落,便連人帶劍地自觀月樓三樓跳竄到側旁的樹上。
「抓住她!」連勝沒料到她有這一著,他粗聲吆喝,惱恨的望著曲兒。
曲兒是見識過連勝與他親自操練的隨從的厲害,知道現在的自己還不是對手,絕對不能逞強硬拚,唯有月兌走一途。
听聞身後追兵死纏不放,曲兒奮力往雲湖邊一座林子里猛鑽。
霞色漸漸變得低沉,浮上一層朦朧,天色即將拉上黑幕。
「絕不能讓她跑了!把她抓回來!」連勝率領四名大漢撞進林里,他好不容易逮著機會,一定要將在父親面前丟掉的面子給撿回來。
夜漸深濃,雲湖上起霧了。
************
殷毅輕騎緩行,心中卻驀起一陣驚疑不定。說不準那是什麼感覺,可幾次試著平氣定神,卻不得其效。他掩不下擰皺眉頭的意念,額間蹙成一股憂郁,只覺得好象有什麼事發生了,手中的韁繩也不自覺的緊握了起來。
馬兒大步疾馳,身旁樹搖葉蕩,全似朝著他倒向奔走,晃成一道道綠光飛逝。他心里的不安越漸凝重,現在的他只想著能快速回到雲湖,回到曲兒身邊。
數天前,家中僕役策馬來報母親染有小疾,已近一年沒有回家的殷毅聞言自然是放心下下,連忙與僕人回莊探看娘親。慶幸殷夫人只是天氣倏轉,沾惹了風寒,身子小恙,養身休息個幾日便沒啥要緊了。
其實,這回家僕會特意拿這事到雲湖去通知殷毅是殷夫人的主意。近一年不見兒子,做為母親的自然是會想了。而想抱孫子的念頭,那可更是在她心中盤旋著,只是她知道這未來的媳婦還有大事未了,也就不好開口,于是,她才想從自家兒子身上探探兩人的意思再做決定。
這幾日的暫留與母親的言語,更教殷毅的心思飛向身在雲湖的曲兒身上,見娘親身子已無大礙,殷毅當即取道返回雲湖。
只是這一路上走的甚是惴惴不安,他委實猜測不出究竟是怎麼回事?
勒韁一轉,馬兒偏斜走進一條小徑。數百尺之後,林間野徑豁然開朗,眼界一換,迎面的是一陣陣輕煙裊裊與濃翠飛紅的湖光境界。
這里便是雲湖。
「唔?那不是師父他們?」殷毅引頸遠望,在進入雲湖的狹道口上正圍有一群人,壁壘分明的分兩邊站著,不知是在說些什麼?
听見遠遠傳來的說話語調甚是激動,殷毅心想,莫非就是這些外來訪客教我心念不定?思及此,他忙駕馬趕近。
很快地,殷毅從馬背上一躍而下。
「師父、陸師伯,風師姑,弟子拜見。」他拱手而拜;
他還未抬頭看清來人,游浩洋便已說道︰「徒兒,萬頂峰上的連先生來訪,你怎不先跟人家打招呼呢?」
殷毅劍眉一豎,卻仍秉持後生晚輩的禮節向連洪濤舉手作禮。
連洪濤來雲湖做啥?怕他多半不安好心,小心點好。他暗暗估量著。
風飄飄向殷毅舉步靠近,略略附唇在他耳畔。
「這老兒說他兒子到雲湖來了,去找曲兒,我怕她給人纏上了。」
連勝從萬頂峰出發後,連家家僕還是自動的去請示當家主子。連洪濤一得知消息便辭了故友,轉道雲湖。他知道自己兒子做事手段夠狠,但心思卻不甚細密,他怕事情有變,于是親自出馬。
殷毅睜眼一愣,心中暗自喊糟,要是曲兒遇見的是這個連洪濤,他或許還自恃身分,不會輕易動手;可若是連勝……
殷毅不敢再想下去,他還來不及出聲告退便縱身而去。
「令徒……」連洪濤站在兩名精壯手下之中,帶笑著說。
「我徒兒怎麼了,與連先生有何干系?」游浩洋反唇譏嘲。
連洪濤捋須一笑。
山雨欲來,事態,一觸及發。
***********
懊死!懊死!這天越來越黑,雖然日頭還沒全落到山下,可這林子里的樹密密麻麻的,灑不進半點光,自己都搞不清方向了,哪里曉得逃得對不對方向啊!
現下該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在這林子里坐以待斃吧?
曲兒隱匿在深林處一棵茂盛枝葉的樹上,正自揣度如何逃出虎口。好半晌,除卻幾聲鳥囀微響,並未聞連勝一行人的動靜,曲兒打算有所行動了。
下樹瞧瞧吧,不能一直往深處里鑽,就算雲湖里沒有半個人,若跑到人多的地方或許還能教連勝收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