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死到臨頭還敢跟我頂嘴,我現在這副模樣都是你娘害的,還說她不是賤人,看哪!我這張臉,這副身材,全都是因為她!」
「我不看!」
小烏鴉干脆將頭撇向另一邊,但是蘭姑硬是將小烏鴉拉到面前,只想將心中的不滿與怨恨對著她發泄。
小烏鴉望向蘭姑翻開的衣袖,乍見血肉模糊的粗糙手骨,她強忍住翻攪的胃,故作鎮定。
蘭姑見她一點也不害怕,便將她逼至角落,自口里發出濃厚腐臭味道︰「我現在還不會殺你,我要讓你嘗嘗烈火焚身的痛楚,我要見到你痛不欲生的樣子,我要讓你以最不堪的方式死去,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小烏鴉忍著臭氣,一雙清澄美目回瞪蘭姑,她看似弱不禁風,其實骨子底硬得很,一旦決定不低頭,就會硬挺到底,絕不求人告饒。
「對了,我還要將你那對眼珠子挖出來,不僅如此,我還要剝掉你這層皮,把它縫成皮衣,呵呵呵……」
「你太肥了,我的皮哪夠用,一定會被撐破的。」小烏鴉強忍住心中的害怕嘲諷道。
蘭姑突然被小烏鴉澆了一盆冷水,她沒料到小烏鴉會頂嘴,一時竟愣住了,她只能凶惡地對著小烏鴉撂下狠話。
「哼,給我等著瞧,來人呀!將祭品送入大牢,哈哈、哈哈哈……」蘭姑不理會小烏鴉,滿足地抖動著一身肥油狂傲離去。
目送蘭姑將門關上的一刻,小烏鴉一古腦地將胃液全部嘔出,她掙扎地走到窗邊,拚命將清新的空氣納入肺中。然而,蘭姑身上的腐臭味令她頭昏不已,仿佛連力氣都已使不上來,她的意識也漸漸地模糊了。縹緲間,小烏鴉見到了她所熟悉掛念的身影,那張俊挺的臉孔,一如往常,對她揚起薄薄的嘴角。
即使是幻影也令她感到滿足,因為,她見到了原以為再也見不到的笑容。
「主人……」小烏鴉將手伸向柳飄揚,卻捉不著他的身影。
主人,你真的丟下我了嗎?
小烏鴉想追上柳飄揚,但全身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只能眼睜睜看著柳飄揚漸行漸遠而去,終于,留下她一人,獨自墜落在黑暗的世界……
第七章
帶著沁人水氣的狂風,在靈空族的領地恣意竄動,原本披著藍色衣衫的天空女神換上了淺灰白紗,向大地的住民們宣告,短暫的夏季已結束,這片浩瀚大地,將為白色所妝點。
靈空族就藏身在一片普通人絕對無法存活的浩瀚曠野中,隔著一座死氣沉沉的林子,與俗人遙遙相望。
位于靈空族的最前方,一座高聳的殿堂內,十二名年輕的黑衣男子,或坐或站地聚集在一起。由于再過不久便是族里最盛大的夜冥神祭,因此,他們正在分配每人負責的任務,只有一名高大的男子抱膝坐在窗邊,或許他的姿態不夠莊重,但他確實是神廟守軍的首領——-旻蒼。
數年前才接任首領之位的旻蒼,是個重情守義的男子,如今他卻面臨了與性情相背的一道難題。
他認為,偉大的夜冥神根本就不需要用族人的血與生命來增添其光彩,但是,蘭姑卻堅持必須用活人做為祭品,不過短短二十年的時間,就舉行了兩次。
難道以惡靈轉世為由,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嗎?在旻蒼看來,事情恐非如此,但身為神廟守軍,他不但無法違背蘭姑的命令,甚至連進言都不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要確認霜兒是否真是邪魔妖道,就只有從與她相處過一段日子的男人口中探出了。
「那就這麼決定了,大哥?」
「啊……嗯。」同伴的聲音喚回了旻蒼的注意力,他若有似無的回應,使得排行在他之下的男子,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大哥有什麼心事嗎?怎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或者,是我的安排有錯?」
「不,你安排得很好,只是在神祭舉行之前,你捫千萬要多留心些。二弟,等會兒將每個人的任務抄一份副本給我,其余人若沒事,就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吧。」
「是!」十一名男子齊聲回答。
旻蒼見兄弟們情神抖擻,便揮揮手步出了廳堂,比起他肩負的任務,他目前更急于解開心中的疑惑,他來到了位于雕堡右側的牢房。
這里的牢房,分別是火牢及水牢。火牢內有萬年不滅之火,凡是犯了死罪之人,皆倒吊在火焰上,讓地獄般的紅焰烤炙至死。罪不至死之人,則關入水牢,牢內引進的則是融雪之水,其水之冰似萬蟻穿膚,凍如錐石鑽心,柳飄揚便是被關在水牢中,而且已經五日未進食了。
靄旻蒼遲疑了一會兒,仍是舉步走向水牢。突然,他察覺到生人的氣息,便以迅雷之勢朝那人藏匠處發了一掌。
「糟糕,還是被發覺了。」一道黑影順著掌氣,淘氣地翻至牆梁上。
「你是……」
★★★
暗黑的石室里蜷縮著一個孀小人嬌影,難得一見的珍貴日光,透過石繨灑在那人腳邊。小烏鴉髒污著一張臉,雜亂的長發落在削瘦的背脊上,她看來帶著無比沉重的失落感。
習慣黑暗的她,閉起雙眼,面對即將來臨的死亡,她並不感到害怕,命運這種東西反覆無常,對她來說,想與之抵抗,如同螳臂擋車一般,既無力又無奈。
她雪白的手指輕觸嘴角,上面還殘留著柳飄揚淡淡的味道,一想到主人,小鳥鴉又心痛得落下淚來。
推動厚門的笨重聲將小烏鴉拉回了現實,她趕緊擦干眼淚。
「霜兒。」熟悉無比的嗓音傳入小烏鴉耳際。「已經兩天了,再不吃會餓死的。」小茹望著小烏鴉身旁完全沒動過的菜肴。
小烏鴉搖搖頭,勉強露出的笑容,顯得既虛幻又無奈。「小茹姊,你真好,除了主人,你是第二個我最喜歡的人了,可是現在我才知道,只有喜歡是不夠的,就因為我又笨又會惹麻煩,所以連主人都不要我了。」
小烏鴉忍著想哭的沖動,好不容易有個盤據她心思,對她也十分重要的人,現在,卻連待在他身邊的微小願望都無法達成。
小茹沉默地望著小烏鴉,她明白小烏鴉內心的寂寞,也明白她渴望愛人與被愛的心思。
「霜兒,我一直將你當成親妹妹看待,從來不認為照顧你是件麻煩事,你也將我當成了姊姊不是嗎?如果哪天我需要你幫忙,你會覺得麻煩嗎?」
「怎麼會,能幫小茹姊的忙,我高興都來不及了……」
「是啊,相信柳飄揚也是這樣的。」小茹蕩漾著如春曉般的笑容。
小烏鴉將視線自小茹身上拉回,她相信,方才那番話是出自小茹姊的真心,但是主人已經不要她了呀!
她有些悵然若失地望著牆角,清脆卻毫無生氣的嗓音悠悠地流泄而出,「還有多久?」
「什麼?」
「神祭。」
「再過兩天。」小茹的聲音充滿了傷感。
「是嗎,還有兩天啊……」小烏鴉像失了魂,強抑住眼眶里打轉的熱淚。
「霜兒,你那麼想他嗎?」
「啊?」小烏鴉一時不懂她指的是什麼。
「那個叫柳飄揚的男人。」
「嗯。」小烏鴉點點頭,不讓小茹看見她的表情。
「你……愛他嗎?」
「愛……我不知道……」小烏鴉猶豫著,因為蘭姑曾說過,她與主人是兄妹,如果承認的話,那她對主人的這份感情,又該何去何從?小烏鴉不禁輕視地嘲笑自己,傻瓜,竟會真心愛上自己的兄長。
「有人來了,別讓人知道我在這兒。」小茹察覺門外的腳步聲,化身成漆黑的烏鴉,飛進天花板隱密漆黑的夾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