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老鼠遇上貓,羅豐桀雙腿攤軟,像失去了知覺一般,不要說是開溜了,就連多挪動半步可能都會跪倒在地;別無選擇的,他只好拭著額上不斷淌下的斗大汗珠,搜尋枯腸想為自己找借口開溜。
「不是說只是一個普通到幾乎忘掉的朋友?」
消失的笑再度浮上皇甫爵的唇角,皇甫爵語氣輕松無怒,但口氣里淺薄的質問卻讓羅豐桀不寒而粟,冷汗有如豆大雨點,不住的冒出。
「是這樣說沒錯,只是盈翾這個人很熱心,我們好歹也有點美好的過去,所以債務這個……」
羅豐桀簡直就是挖了個洞把自己往里頭埋,還自備了鏟子,一點都不需要皇甫爵費心。
「再熱心也不至于替一個連早餐錢都要各自分攤的「普通朋友」背書吧?所以,這是詐欺嘍?」
抽出了懷里的一份文件,皇甫爵敲了敲借款人欄位上的簽名。
詐欺?怎麼跟當初說好的不一樣?
他應該是來撈油水的,而且皇甫爵本來看起來是只無害的闊少蠢肥羊,怎麼才一眨眼,羊皮月兌了就成頭惡狼了?
「這是誤會!我可沒有逼盈翾簽名,只是……」
只是沒讓她看清楚簽的內容是什麼而己。
差些慌得把實話沖口而出,羅豐桀在千鈞一發之際捂住了自己的嘴,就怕一時口快,真的會落得一個「坦承詐欺」的罪名。
「我奉勸你這位‘普通朋友’,要消失就不要一聞到錢味便不要命的出來探頭探腦,這筆債我記在你頭上。這一回,你給我消失得徹底一點,否則我可能會改變心意找人去跟你「討論」一下這筆借款。」
這就是他把羅豐桀硬挖出來的原因。
想把他當搖錢樹?她傻得替羅豐桀背債,他可沒那麼好心打算既往不咎。
所以,他要羅豐桀徹底從寧盈翾的生命里消失,以免他再像方才一樣要寧盈翾「報答」他。
「可是……保證人?」
支吾半晌,只見羅豐桀的口一開一合,卻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
「保證人?債務人在我眼前,保證人就只是普通簽名而已,不代表什麼。」
言下之意,就是羅豐桀別無選擇只能點頭同意不再出現。
原以為自己能大開財路才會出現在寧盈翾面前,怎料卻是羊入虎口,自投羅網。
「只要我不再出現,那些債務就不算了是吧?那好歹也得給我一筆錢生……」
要他消失可以,他總得拿一點什麼吧?
「盜領寧盈翾小姐的存款應該是個不錯的理由送你去吃一陣子免錢飯,你覺得呢?」
皇甫爵的手機螢幕播放著一段影片,是羅豐桀戴著棒球帽走進銀行領錢的畫面。
那樣的畫面讓羅豐桀的臉色倏地刷白,雙腿不住顫抖。
睨了羅豐桀最後一眼,皇甫爵拋下手中那份借款文件後便旋身離開。
傻愣的抓起那張借款書,羅豐桀呆望著皇甫爵沒入城市的黑。
電鈴聲急促的響,聲聲催人。
「到底是誰?這麼晚了是想吵死人嗎?」
孫萍剛從浴室出來,披著一頭濕發出來應門。
「小萍,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苦著一張臉,見到上前來應門的孫萍,寧盈翾的情緒倏地崩潰,淚水跟著決堤落下。
從來沒見過寧盈翾哭過,孫萍嚇得趕忙將站在門外的寧盈翾拉進屋里。
「你今天不是去找方大哥?發生什麼事了?」
一對柳眉揪成一直線,孫萍好擔心哭得梨花帶雨的寧盈翾是不是遇上了不好的事或是受了誰的欺侮。
「他一點也不在乎……而且,他恨我恨得去找了羅豐桀……」
寧盈翾泣不成聲,想起這個晚上所發生的一切,想起皇甫爵完全沒有否認羅豐桀的話以及他當時的表情,她的淚水就怎麼也管不住的掉落。
「羅豐桀?那個敗類不是從人間蒸發了?你是說那個你不能愛的人把羅豐桀找了出來,就為了要擺月兌你?」
努力把寧盈翾所說的話拼湊完整,孫萍瞪大那對鳳眼,有些不可思議的問。
到底什麼樣的人可以把一個幾近從人間蒸發的敗類給找出來?
可為什麼要用這種方法逼走盈翾?或者,對方其實不是不在乎,而是他明白寧盈翾愛他?
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寧盈翾此刻腦中是一團混亂。
「他為什麼要找羅豐桀出來?他要是不愛你,直說不就好了?」
抓了一盒面紙遞給寧盈翾,孫萍是怎麼想都想不通怎麼會有人如此大費周章的繞那麼大一圈來趕人的。
她完全沒有資格說出自己的心意,教他要如何直說?
他或許從來沒想過,只是覺得她礙眼,只是想早日將她遠遠踢開罷了。
要不,怎麼會一而再的戲弄、嘲笑她?
「所以,你現在無家可歸也是那個人害的?」
雖然不知道讓寧盈翾痛苦成這副模樣、又怎麼也不說那個她不能愛的人究竟是誰,但以孫萍的宣覺,寧盈翾會在這個時間什麼也沒帶的出現在她家門口,應該就是被掃地出門了吧。
淚水不住滑落,寧盈翾一語不發,既沒點頭也沒搖頭,心上盤旋著自己轉身離開時最後跟羅豐桀說的話。
她可以發誓那不是她的真心話,她只是想要給羅豐桀一點顏色瞧瞧,並不是真的把皇甫爵當成搖錢樹。但,他會相信嗎?
從來,他不就把她當成為了錢而出賣自己的女人?
要不也不會那樣迫不及待的想踢開她,還那樣取笑她了吧。
此時此刻,寧盈翾真的不知道什麼才是讓她這樣傷心落淚的主因,是皇甫爵把羅豐桀找來羞辱她、企圖逼走她,還是當她說出皇甫爵是搖錢樹這等違心之論時,他就站在自己眼前,她就算想解釋都百口莫辯。
但是,這樣她不是正好可以死心了?
因為她已毫無退路了不是嗎?
而且也早就下定了決心,就算痛也要離開,要自己埋葬那滿滿都是皇甫爵的心不是嗎?
為什麼如今一切是這麼的順利,讓她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她的淚為什麼還會這般不听話的狂落?
為什麼她那痛到令她無法呼吸的心就不能安分一點,為什麼她還是那麼在乎他?
「小萍,我的那些行李可以寄放在你這里一段時間嗎?」
木然呆望著自己手腕上的表,寧盈翾發現自己的心又碎了些。
「當然沒問題。只是,你要去哪里?」
原以為盈翾會想要借住她這里,沒想到盈翾只說要寄放行李。
「回家去。」
她還能去哪?皇甫爵都這麼明白的趕人了,而她也說了那些讓自己回不了頭的話,不回家能去哪?
「老家?」
實在想不出盈翾此刻還有什麼地方能稱為家,孫萍確認的問。
「回去參加婚禮,孫華大哥問我能不能當伴娘。」
今晚兩人談的話題一半以上都是這場婚禮。
原本她還不是很確定自己想不想要刺激自己,但如今,她似乎別無選擇,讓自己忙一點,應該會讓心忘了痛吧。
就算那是場會讓她更像局外人的婚禮,但眼下也只有這個理由才能把自己的荒唐拋在腦後,正大光明的回家了。
天邊雲彩透出朦朧,寧盈翾躡手躡腳的走進玄關,就怕不小心弄出聲響會敗露行跡。
回到二樓的房間,從拙屜里抓出那個代表著她悲慘人生的黑色垃圾袋,無奈的嘆了口氣。
不該是她的,她什麼也不打算帶走,就算這代表著她得要再次用垃圾袋裝自己的行李也一樣。
她是真的很感謝皇甫霽寧沒讓她流落街頭,但,如今她若是還厚顏無恥的留下,就真的太不識相了。
丟了幾本書到垃圾袋里,寧盈翾瞥見那堆在桌上的好幾本有關意大利的旅游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