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銀箏姐姐。』輕柔的道聲謝,織月完全沒有新娘的喜悅。
餅了一會,她被攙著走出了閨房,上了花轎,搖搖晃晃的往夫家前進。
★★★
這樁婚事里,冷著臉的並不只織月一個人。
『靖毅!你還在這兒?』新郎倌的哥哥靖揚幾乎翻遍朔王府,才終于在花園的涼亭里發現一臉郁悶的靖毅。『吉時都快到了,你不準備準備,好到新娘家去迎娶,還有興致在這兒看風景?』『為什麼我要有興致?』一臉死人樣,連吐出來的話都是冰的。
『今兒個可是你大喜之日,為什麼不高興點?』『大喜?我可不覺得有什麼好喜的。』他和織月兩人之前在平王府見過面,明明白白說了不愛對方,這樁婚事是不得已的,教他有什麼喜可言?
靖揚愣了會,突然間,什麼勸解的話也說不出口。
『你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再過幾個時辰就要拜堂了,你現在該做的不是在這里自憐自艾,而是出門去把你的新娘子接回來!』靜了一會,靖毅的目光飄向遠方的白雲。『你知道嗎?織月曾經和我在平王爺的婚禮上見過面,她說了不愛我,我說了不愛她。這種婚姻,該怎麼維系?我要用什麼眼光來看待她?』一個嫻靜美麗、身系萬貫的妻子,僅此而已。
『天下事不盡人意,你早該認清這個事實,現在才怨嘆有什麼用?』靖揚一點也不同情弟弟。『我們這種貴族人家,也許權力很大,可是受到的限制卻也很多,你自己好好想想,這也算是我們的責任之一。』兩年前,同樣的原因,他娶了京城首富的女兒,為的也是她的錢財。朔王府的金錢來源一向不比其他王府來得寬裕,為了改善財務上的困厄,就要先有資金來投資其他的事業;偏偏朔王爺沒什麼生意頭腦,投下十兩,大概會賠上八兩。
不過朔福晉的姐姐倒是頗得太後的寵,偶爾也會在太後跟前說些好話,讓朔王府的男人們仕途順達一些些。
當初容福晉和朔王爺就是互相看上對方的錢與權,才定下了這門婚事。搞得今日郎無情、妹無意,偏偏還要綁在一起過一輩子。
真不曉得他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
『難道我連發牢騷的權利都沒有?』老是要他為家里著想,那他自己的想法呢?他是個人,不是別人手中系線的傀儡!
『有,可是不是現在。』靖揚被他的執拗給惹得不耐煩,索性擺出大哥的架勢。『你要去不去?』一個飽含威脅的問句。
厭煩的站起身,將褂擺一甩,靖毅滿月復悶氣的往大廳走去。
每個人都知道這是樁各取利益的婚姻。阿瑪明說是為了她的錢,額娘開心著終于又有銀兩可以添置衣物,大哥說這是他的責任,大嫂因為有人幫著付錢而松了口氣。大家心懷異見,就是沒人告訴他要怎麼對待一個妻子,拿什麼臉給那棵搖錢樹看。他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該成親,他不知道織月是抱著什麼心態嫁入朔王府,他不知道今後的生活要如何過下去!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他?
『貝勒爺,吉時已到,該到容王府迎娶了。』老總管在滿臉冷硬的靖毅身邊小聲的提醒道。
『不用提醒我這種事。』他恨聲道。
煩死了!
逕自上馬,他忍住策馬狂奔的沖動,慢條斯理的往容王府前進。
後來,他終于見著了他的新娘。
一個安靜、文雅,而且有錢的新娘。
什麼也不想多說,他靜靜的任她被攙進轎里,然後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回到朔王府,準備拜堂。
短短數個月時間,北京城里就辦了好幾回喜事,看得百姓眼花繚亂。可是又有哪個人知道這些風光的背後,究竟是喜悅、猜疑或是不情願?
鑼鼓喧天,吵嚷紛亂,兩位新人即是這當中最冷漠的兩個。
一片混亂之後,終于稍稍安定下來,新人也準備拜堂了。
『一拜天地!』冷冷一拜。
天啊!地啊!你們明知這是個錯誤,為什麼又要造成它?
『二拜高堂!』靜靜一躬。
阿瑪!額娘!如果府里不為了錢而困擾,您們會讓我自己選擇成親的對象嗎?『夫妻對拜!』微微一點。
和我有著同樣悲慘命運的人,未來的日子,我們該怎麼辦呢?
『送入洞房!』歡聲雷動。
唉唉唉!事實終于造成,再也沒有挽救的余地了。
★★★
做過了幾巡酒,眾人終于放過靖毅,讓他回房去和他的新娘『共度良宵』。他不情不願的踱步回房。
有些不耐煩的掀起蓋頭,織月格格那疲憊而從命的神情引得他更加煩躁。『喝交杯酒。』簡短的命令。原先充滿了濃情蜜意的動作在兩人之間只是純粹的諷刺。隨便勾個手、草草灌下酒便了事。
用力眨了眨眼,織月不習慣喝酒,喉嚨的麻燙讓她暫時說不出話來。
『然後呢?下一步是什麼?圓房嗎?』解開衣襟,靖毅不耐煩的月兌下外袍。圓房?圓房就是和她上床吧!這和他平時召妓侍寢有什麼不同?只不過對象變得高貴許多罷了,該做的事還不都一樣?
『精毅、我……我暫時無法和你圓房。』緊張的盯著他寬衣的動作,織月護著領口的手又收緊一些。
『哦?』停下解衣的動作,靖毅回頭盯著她無措又強裝勇敢的表情。『雖然我不是那麼關心,可是你還是說說原因好了。』听見他平板淡漠的語氣,織月微微的瑟縮一下。『雖然我們成親了,可是我們都心知肚明,在我們之間並沒有感情的存在。如果要我在這種情況下和你……和你成為真正的夫妻,我無法接受……』『你的意思就是不想和沒感情的我上床就是了。』他一點也不避諱、說得既直又快,甚至戲謔的看著織月因他的粗鄙話語羞紅了臉。
點點頭,她抬頭瞅著靖毅。『是的。』要她和一個幾乎算是陌生人的男人有親密接觸,她連想都受不了!即使那個人是她的夫婿也一樣。
沉吟了一會兒,他轉身走到桌旁,拿起一個酒杯就往牆角摔。
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只是突然想這麼做。什麼割自己的手,讓鮮血滴在床單上假充落紅的蠢事他可不想做,反正也沒什麼好瞞的;就算真的要欺騙大眾,該流的也是她的血,不是他的。
『啊!』織月驚呼一聲,急慌慌的退到鏡台邊,瘦弱的身子駭得直發抖,眼中淨是驚惶的神色。
他、他想做什麼?他生氣了嗎?她說的這些話讓他生氣了嗎?
『你怕什麼怕?』真無聊。『好了,去睡吧!我累得要死。』折騰一天,煩惱一天,生悶氣一天,他的精神體力早就被耗光。
『那、那床給你,我趴在桌上睡就好了。』雖然自己是明媒正娶的嫁進朔王府,可是畢竟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還是禮讓點比較好。
而且,他好像很凶的樣子……
『你真好心。』靖毅雙手抱胸,看著依然緊靠在桌前微抖的新娘。『不過,現在把你的衣服月兌了,上床睡覺去!我可沒有多余的體力幫你做這些事。』月兌衣服?『你不是答應我先不圓房的嗎?』『然後呢?』『然後……』還有什麼然後?『那我為什麼還要月兌衣服?』『你睡覺都穿著這麼一大堆?』他倒是不曉得,他只知道來陪他睡覺的女人通常都月兌得一絲不掛。
『當然不是。』奇怪,他為什麼那麼關心她睡覺時穿什麼衣服?
『那你就給我換上你休息時的衣裳!』他頭一回發現自己如此有耐心,竟然可以因為她的衣著而繞了大半圈才將話導向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