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莫非他已經餓到當她是豬腳了?嗟!
第2章(1)
下午吃過了那碗豬腳面線之後,當墨美玲親切又帶著點試探的邀請涂漢明先暫住在何宅時,他立刻不假思索的拒絕了。
他當然看得出來何媽媽臉上的笑容發自于內心,也同樣看得出來她眼中明顯的關心。
就像那個叫做麥珈珈的女人,是真的夾著尾巴逃跑一樣。
涂漢明躺在廉價的旅社房間里,想到下午那一幕,他稜角分明的臉上彎起冷酷的笑容,讓人捉模不清的深眸里浮現了幾許暖意,卻又像流星般隨即殞落在黑夜里。
他在十年前那一夜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徹底扭轉了人生的起伏,歷經了自己從沒預料過的風雨跌宕,如今歷盡千帆,終于踏上了故土,卻成了貨真價實的陌生人。
當他頂著夏末秋初的艷陽,站在本應掛著涂宅兩字的透天厝前,看著嶄新卻陌生的建築物外觀,瞪著那鍛造鐵門上歐洲鄉村風情的郵箱,直覺的知道這棟房子早就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家了。
然後何媽媽拎著錢包走了出來,溫情依舊的眼眸只看了他一眼,就熱切興奮的直接朝他喊了一句,「大漢!」
大漢。
從小到大,身邊最親近的人都這樣稱呼他。
不管是嚴肅古板的軍人父親,還是溫柔嫻靜的母親、內向靦的小妹,或者是從小一塊兒長大,卻又讓他當成假想敵,立誓要樣樣比對方出色的何浩然。
他理所當然的以為自己絕對會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睥睨天下的男子漢,卻因為妄想攀結關系好一步登天,走岔了路,落得在汪洋中漂泊,想回家,又擔心拖累家人的日子。
直到幾個月前在網絡上看到一則新聞,當初他目擊的那樁殺人事件里的凶手已經遭到了伏法槍決,他才重新燃起了回家的念頭,著手進行返鄉的工作。
再回首,往日熟悉的一切早已經灰飛煙滅……
而在何家的餐廳里,何媽媽或許是發現他的眼神追逐著那抹高挑鮮艷的身影,看出他明顯的好奇,居然也就順水推舟的說了許多跟她有關的事情——
麥珈珈,今年三十歲的單身女郎,跟離婚後患有躁郁癥的母親和相差十幾歲的小妹一起同住,平常人對她的印象是牙尖嘴利、嗜錢如命,興趣是吃盡網絡爆紅美食……
「珈珈從小就懂得賺錢養家,自從她那個沒用的老爸拋家棄子,帶走家里所有的存款跟情婦落跑之後,她也不知道去哪里賺來的錢,居然也就養活了她們家三個人,現在還自創了一間公司,當起了老板。」發生家變的那一年,麥珈珈才剛剛國中畢業而已呢!
听著跟麥珈珈有關的這些過往,涂漢明想起了某人看著金項鏈時貪婪又閃閃發亮的眼神,心里莫名的有些酸軟。
「那她是什麼時候買下那棟房子的?」他腦海中閃過一幕悠遠的片段,想都沒想就直接開口問了出來。
墨美玲小心翼翼的覷著他的臉色,發現他不像心存疙瘩的樣子,也就說得毫無顧忌,「今年過完年不久,就跟你小妹雅雅買下了隔壁的房子,上個月才剛剛裝修改建完成,搬過來一、兩個星期而已。」
她方才就跟涂漢明提過何浩然跟涂雅明正在交往的事情,她很慶幸涂漢明眼中除了驚訝之外,態度倒是樂見其成。
「她看不出來是個當家做主的老板娘。」那一身飄逸的打扮倒像是天天吃喝玩樂的嘻皮雅痞。
「那公司也成立沒幾年啊!不過听說經營得很不錯,還打算在高雄成立另一間分公司。」墨美玲忽然非常感慨,「想當初她們母女三個窮到只能一起窩在陽明山上的小房間里,听說還是豬舍改建的那種房子……缺錢也不跟我說……珈珈那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倔、太好強了。」
這段過去一直讓墨美玲相當自責,她直到麥珈珈幾年前需要創業資金前來跟她商量,才知道原來當年那個狠心的男人居然還卷款潛逃。
涂漢明也跟著神情凝重,「那她們什麼時候從那里搬走的?」
墨美玲回想了一下,「好像……一直到珈珈大學畢業了才搬走的。」
涂漢明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冷厲,當下只想沖到那個要錢不要命的女人面前狠狠吼她個幾句。
他是不是該謝天謝地她並沒有遭受到池魚之殃?
思緒在這里打住,涂漢明焦躁不安的翻身下床,模了模口袋里剩下的零錢,打算到路口的超商買包煙。
他拎起自己那只軍綠色的行軍袋,悄然無聲的通過旅社狹隘的走廊,盡避一路婬聲蕩語不絕于耳,他冷漠肅然的神情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涂漢明踏出那間僅僅點亮一盞桃色燈泡的老式旅社,沒多久就買好了煙,站在空無一人、涼風習習的街道上吞雲吐霧。
沒多久,就有另一個癮君子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做著同樣的事情,涂漢明只瞄了對方瘦弱慘白的長相一眼,就熄了煙蒂,轉身走向旅社。
在他快要踏進旅社門口時,身後傳來一陣紛亂急促的跑步聲,本能的回頭一看——
罷剛另一個癮君子,被當街行搶了!
※※※
麥珈珈身為「家事女神」人力服務事務所的創辦人,一向不分酬勞多寡,親自洽談各種業務委托,而且要求要在簽約之前視察執行業務內容的環境。
罷剛又談妥另一筆生意的麥珈珈快步離開那間牙科診所,煩躁不安的反復搓揉著左手腕上的金鏈子。
下午的一通電話讓她轉移了注意力,好不容易可以有幾個小時忘記在何宅遇見的那個男人,沒想到一敲定承接這筆業務的人選之後,大腦就自動浮上他那雙詭異難懂的深眸。
麥珈珈對涂漢明的印象其實非常不好。
首先,她沒記錯的話,他很不負責任的搞失蹤長達十年之久,這段期間父母先後過世了,他都維持音訊全無,直到今天,卻平空冒了出來。
或許是因為她正好有一個拋妻棄女的混帳老爸,所以她最討厭這種不告而別的行為,讓她的眉毛忍不住像毛毛蟲一樣抖了又抖。
再來,他這幾年顯然混得不是很好,要不然也不會穿著斑駁T恤,還有勉強搭得上流行的刷白牛仔褲,正好跟他臉上沒刮干淨的胡碴相得益彰。
一想到她在半年前買下那棟透天厝時匯進涂雅明賬戶里上千萬的金額,她不得不嚴重懷疑有人是听到了消息,特地回來分一杯羹!
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他讓她覺得危險!
自從十年前某個夜晚,她吃了熊心豹子膽,窩藏一個明顯走投無路的男人之後,她就痛定思痛,不再忽視來自靈魂深處的警告接近不該接近的人,就算對方全身上下都用黃金打造的也不行。
她不知道涂漢明這幾年到底從事什麼行業,但是他無形中散發出來的野性,是都市叢林里的芸芸眾生難以駕馭的。
麥珈珈正想放棄等公交車的念頭,打算改搭出租車時,忽然听見有人打斗的聲音,忍不住好奇的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麥珈珈瞪著那個空手搏斗的高大身影,花了幾秒鐘才說服自己並沒有出現幻覺。
那個背著行軍袋,只用幾個拳頭和手肘就輕易制伏兩個刺青男的厲害家伙,怎麼這麼像是涂漢明?!
就在她還沒決定要不要上前關切的當下,忽然有個人影掠過眼前。
「謝……謝謝……」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非常需要曬太陽的蒼白男子,氣喘吁吁的停在其中一個刺青男的旁邊,從刺青男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皮夾,還乘機踹了兩名刺青搶匪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