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讓我從母姓也是不得已的?」須羽澄吸了一口氣。從十二歲那年她回到日本後就一直是一個人,現在她想要離開父親獨立,從未在乎過她的父親卻又忽然跑出來阻止,這不是很可笑的事嗎?
「小姐……」
「對我來說,我的爸爸就是李叔你啊……所以,我是不會回美國去的。」須羽澄冷靜地說著。是的,從她有記憶以來,她的身邊就只有李雄而已。
「小姐……」聞言,原本就是大老粗的李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的小姐從小就是這個脾氣,他很清楚誰也說不動她的。「那……讓李叔派人來保護你。」
「不,爸爸要知道了會生你的氣的。」須羽澄想也不想就拒絕他的好意。當她要離開日本的住處時,她的父親曾說過,只要她離開他,就再也不能接受他的幫助,因此,現在她又怎麼能夠拿石子砸自己的腳?
「就算堂主不高興,我也不能不幫你。」他一直把她當女兒看待。
須羽澄嘆氣。「李叔,算小澄求你,請你別這樣做,我可不想再也見不到你。」她太了解她父親的個性了,對他不順從的人,他是不會輕饒的。「再說,我已經二十二歲了,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李雄的眸子黯了下來。「小姐……」
「好嘛!好嘛!好不容易見了面,別說那些討厭的話嘛!」須羽澄很快就恢復精神。她笑嘻嘻地道︰「我已經找到工作了哦……等我從大學畢業後,就能夠開始上班了……然後我會很努力的工作,我要把媽媽接到日本來,讓她過最好的生活……還要讓她回到須羽家的祖屋……」她邊說邊想著那幅景象,她相信很希望回到祖國的媽媽一定會很開心的。所以啦,她絕對會好好賺錢的。
「小姐……」李雄苦苦地笑了。從小到大,她的志願就沒變過,可是,她怎麼知道對陽子夫人來說,什麼才是最好的呢?大人總是愛讓小孩子知道太多不該知道的事,卻不知道這樣做只是在無形中增加了小孩子的苦悶而已。
須羽澄送走李雄後,便陷入了沉思里。
這些天來她真是有些累,想到日後的生活,她忽然有些煩悶起來……喔,不,現在才剛開始而已,她怎麼就受不了了?她有這麼嬌貴嗎?還是……真的是萬事起頭難?她嘆了一口氣,看見李雄拿來的袋子,她一打開,發現里頭有些日用品以及她那些好朋友的信。
她還沒告訴他們她搬家的事呢!她想著,一面將看過的信往後挪,然後,她瞧見了一張自制的風景明信片——
小澄︰
我現在在一個法國邊境的小鎮。這里的天空很藍,當我仰望著天空時,我又想到了你……你好嗎?
浩二
又是那個家伙。
無不無聊啊?自從他畢業後,他們已經有三年沒見了吧?誰在乎他在哪里、做些什麼事啊?可是,他的明信片卻一直不停的寄來。即使她從未回信也未曾間斷。她真不明白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麼。
然而,這一切又是怎麼開始的呢?須羽澄想著。似乎是從他到紐約學攝影之後開始的吧……
她將手上的明信片翻轉過來。一片澄澈的藍天,綴著幾縷輕柔的浮雲,遠處的山岳是隱約的白色痕跡……看著上頭細致的圖畫,她閉上眼楮,忽然覺得自己就好像身歷其境似的……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到那里的話,那該多好……可惜現在是絕不可能的,所以,那該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吧?須羽澄搖搖頭,將明信片覆上膠膜,然後將它置入護貝機里,隨著紅燈亮起,明信片被機器的滾軸旋了進去,待它再度出現在她面前時,除了些許的熱度,它已經被完整的保存起來。
須羽澄貼了一張標簽,寫上日期和編號。然後又看了它許久……
三月是畢業的時節,滿天飛舞的櫻花似是為了離校的學子而流下的寶貴眼淚。
在一片紛飛的花瓣雨中,須羽澄氣喘吁吁地跑到櫻瓏學園的大樹下,然後,她瞧見了葵浩二。
「原來是你!」她沒好氣地說。她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竟然動用老師把她找到這里來。這些闊少爺們是怎麼回事啊!就只會濫用特權嗎!嘖!真討厭。
葵浩二微笑。打從她進入學校到現在已經三年了,可是她從來就沒給他好臉色看過。頭一年,為了撮合他們兩人的好友她還勉強跟他出來過,然後接下來的兩年,她卻是避他避得遠遠的,好像他是什麼妖怪似的,讓他好沒面子。「小澄……」
她听他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啥來,心中可是十分的不耐。「學長,你沒事了吧?我要走了。」須羽澄大聲地說著,一點也沒注意到他的臉色。
葵浩二抓住她的手腕。「我有話跟你說。」
須羽澄皺眉。「好啊!有話快說!」她雖然忙,可是,如果因為他而少做一點事的話,她倒是不介意,反正那些事都不是能賺錢的差事。
他瞧著她四飄的眼,她有在听嗎?「我……我要去紐約了。」葵浩二輕道。
紐約啊,對她來說,那只是個有著悲哀回憶的都市。「真的啊?听說紐約有很多美女哦……真是恭喜學長了。」須羽澄皮笑肉不笑地說著,那副模樣擺明了不在乎。想也知道,像他這樣的男人即使到了外國,也可以憑借自己的美貌過著多采多姿的生活吧?萬一家里不管他的死活了,搞不好還可以當小白臉哩……
她還是這樣,即使是在最後的時刻。葵浩二眯著細長的漂亮眼楮,想起這既哀怨又不可思議的三年……
頭一年初見她,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的女孩,所以他只把她當成普通的任性女孩,即使一面追她,還是一面跟別的女生交往,過著夜夜笙歌的快樂生活。
第二年,則是因為他的屢戰屢敗在朋友間成了笑話,所以他發誓一定要追到她。然而,就算他再怎麼努力,甚至為她放棄了他最愛的夜生活,可是她還是不為所動。
到了第三年,當他逐漸和女人們疏離了,眼里只有須羽澄時,他才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她了……
好奇怪,他是中邪啦?他明明就是願者上鉤的個性,強迫人哪是他會做的事?可是就惟獨這個小女人,他竟然開了先例……他想起好友痴情得幾乎變了個人的模樣,難不成這毛病竟然會傳染?要不然一向風花雪月慣了的他,怎麼可能完全轉性變個人?
他嘆了口氣。不過就算如此好了,他也還有他的自尊和驕傲,所以,他已經打算好了,如果這一次她還是依然故我的話,他就決心放棄了。葵浩二想著,他抬頭,看著須羽澄。
「我要去學攝影。所以,我們會有好一陣子都見不了面。」
那不是很好嗎?她早就覺得他的不時出現實在是煩死人了。須羽澄開心地咧開唇。「這樣啊……祝學長一路順風。」然後沉醉在洋妞群里,永遠都別再出現在她面前吧……
「你好像很高興……」見狀,葵浩二真有說不出的難過。他的離開竟然只給她帶來高興?!
「當然,學長已經找到了想做的事啊。」她又不是不明白有錢人就是這樣,說什麼要到國外去學攝影學藝術,不過是出去買個學位回來唬人罷了。嘖,這些沒志向、沒能力,也沒未來的米蟲。
「你沒有話對我說嗎?」葵浩二不死心地又問。
有什麼話?她和他又沒什麼交情,哪有什麼話說啊?須羽澄皺皺眉。再說,該說的也說完了吧?她無奈地看向別處。忽然,瞧見他被風吹起的飄逸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