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柳怯笑道︰「吟柳會彈琴。」
「是嗎?」彈琴嗎?雲十七也會彈琴,而且是天下一絕。但這樣想的濯絕塵馬上又告訴自己,不準再想下去。雲十七,不管先前他和她有何交集,現在她絕不許再出現在他腦海里。
「吟柳妹妹,你就為小王爺彈一曲吧!」艷楓打斷了他的思緒。
吟柳笑著點頭,馬上讓人備了琴。這錦衣樓非一般的酒樓飯館,吟柳的琴藝自當不是爾爾,可無論她再怎麼上乘,誰又能比得過天下無雙的雲十七?當她彈琴的片刻,濯絕塵的耳里仿佛又出現了當日雲十七所奏的樂音……
想忘嗎?能忘嗎?想不理嗎?能不理嗎?
今天就算吟柳的琴藝真能敵得了雲十七、容貌能勝得了雲十七,但在他心里,就只有一個雲十七啊……因此,任他再多理由、再多借口,不過是無用的自我折磨罷了。
就算他能離開她身邊,就算他能止得了娘親的口,可是他又怎麼能夠斷得了心中的牽牽念念、絕得了腦中的縴縴身影……甚至于舍得甩去接近她的想望?怎麼能?
一曲終了,艷楓察覺出他的異狀,她不明白地問︰「小王爺,是吟柳彈得不好嗎?」她從眼角瞧見,正咬著朱唇的吟柳都快哭了。
但平日貼心可人的濯絕塵沒有解釋、沒有安慰,甚至沒有留心到這些姐姐妹妹的心緒,已經想通的他朗笑道︰「我該走了。」
「為什麼?」艷楓大大不解,他不該是這樣的人啊……
可濯絕塵已經起身,他自顧自地說著︰「我要回府了。有人等著我喂藥。」
是的,用飯時間已經過了,雲十七是該吃藥了。她是那麼任性,沒有他的話,那些侍女們肯定拿她沒法子。
「小王爺……小王爺……」艷楓在後頭追著,但是濯絕塵的動作快得誰都留不住。
見狀,一旁的吟柳立即哭了起來。
不久,李嬤嬤沖了進來,她不高興地問道︰「你們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把小王爺趕跑了?要知道,就算小王爺有什麼不是,但他可是咱們錦衣樓最重要的貴客呢!艷楓,你也真是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唉!下回他來,你們可得好好跟他賠不是啊!」
艷楓搖頭。「他不會來了。」
「胡說什麼?」
艷楓沒回答,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麼想,但是她就是知道,濯絕塵不會再來了。
傍晚才出門的濯小王爺竟然沒有天亮才回家?守門的侍衛還以為自己看錯人了。可,這天底下哪里會有一個一模樣的小王爺!但更怪的是,這一向儀態從容優閑的他,居然當著眾人的面,十萬火急地奔進了迎風館,待他打開房門,屋里正在喂藥的侍女們嚇得差點把藥碗打翻。
「小……小王爺……」王府的侍女們完全不知道在別苑的那一段,因此見狀,只能又錯愕又吃驚地看著反常的濯絕塵。
他看著手忙腳亂的眾人,知道雲十七又使性子了。想來,也只有他才能讓她吃藥。
「都下去吧!我來就行了。」濯絕塵道,一面托起了雲十七的身子,他熟練地接過了藥碗。
望著雲十七略微轉紅的頰,此刻的他心中是一片坦然。因為他已經完全明白自己的心緒,他再也不會故作不知情、再也不會企圖將她從腦海中抹去;此刻更不再要求自己做那些不可能會完成的事……現在的他,完全承認了她的存在。
因此,他惟一的念頭只想把她拉到他的生命里來……
所以,待他耐心地將苦藥汁盡數地喂進了她的嘴里後,他將雲十七輕輕摟住,在她小巧可愛的耳畔輕道︰
「我不逃、也不躲了,我終于明白我的心已經給了你,你也別逃了、別躲了,快些醒來面對我吧!」
聞言,雲十七的眉兒再次輕顫。她似是抗議的細微表情讓濯絕塵又憐又愛。他輕輕將吻烙在她柔軟香甜的唇上,撫著她秀美發際的勁道是那麼溫柔,深怕她碎了似的小心翼翼。
「怎麼辦?我好像比我想的更愛你。」是的,曾經花心、曾經多情,可卻從認識她的那一刻起,他的整個兒心思竟從身體的四肢百骸里涌了出來,只給她一個……就只給她而已……想不到他也有只取一瓢飲的時候……濯絕塵愛憐地贈著雲十七的額。就因為她是他的珍寶兒嗎?是的,她果真是他的珍寶兒……只因這份感情早在相見時便已經覆水難收,何況此時此刻已經從涓涓溪流匯成了汪洋大海,可,他不悔,只怪自己明白得太晚。如果他能聰明一些,或許她就不會躺在這里了……
「我的珍寶兒啊……我會一直等你的。」是的,等到她回心轉意、心甘情願地醒來。
而那之前,他會一真直地守在她身邊的……
一直睡得模模糊糊的,很累很累,仿佛全身的力氣都沒了!如果能夠死了的話,那不就好了嗎?然而,想歸想,總是有人愛在她耳邊講話。
很吵,真的很吵……
她記得他的聲音,事實上,她的耳力是那麼好,只要听過一次便終生不忘,所以,她當然知道他是誰,那個屢次多事的男人——濯絕塵,濯小王爺……雲十七想著。她多想不听啊!但那聲音卻越發清楚了,有幾次,她甚至可以了解他在說什麼
他說,她是他的珍寶兒!
笑話,這個人竟然說她是他的珍寶兒,珍寶兒?她是珍寶兒?說什麼啊!從小到大,她何時當過誰的什麼珍寶兒了?況且,她……她還……想到這,她心頭就好苦。
好想……好想和娘見面……可為什麼她見不著娘,卻一直听見他的聲音?難道……那代表著她沒死?沒死……她又沒死成嗎?想著,她覺得有些挫敗了。為什麼他這麼愛管她的事呢?為什麼他總要阻擋她和娘見面呢?
迷蒙中的亂緒,教她的心頭充滿了不悅,雲十七真想大叫,可是她的喉頭發不出聲音,她只能在黑暗中模索著,就像過去一樣;可不同的是,在這一刻,她的周圍,有人輕輕地對她說話。而且……那人不是濯絕塵?
「十七,該醒了,別再睡了。」
那溫溫婉婉的聲音,是那麼令人懷念、是那麼令她想哭,就像是被擰住了心肝一般的難受。
「娘……十七來了,十七來陪您了……」
「不,十七,你還小,現在不是時候。」花若雨愛憐地撫了一下女兒的臉。
「怎不是呢?」除了現在,她想不出什麼時候才是正確的時候。「十七想和娘在一起啊……這人世間是那麼苦……十七再也不想受罪了。如果能和娘在一起的話,就算是下地獄,也比活著強啊……」
「不……不該是這樣的,是娘對不起你、是娘不能保護你,讓你受了那麼多罪……可是十七啊!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這是我們的約定,你答應過娘的。」花若雨親吻著女兒的臉。「十七,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娘……」雲十七驚覺母親的聲音漸遠了,她著急地大喊著︰「別丟下我,別再丟下我啊!娘……十七不要一個人,不要……帶我走,帶我走,就算是地府也別讓我一個人啊……」
發現她異狀的濯絕塵從隔壁房里跑了過來,他抱起因為做夢而冒著冷汗的雲十七,她那句句的夢話讓他的心好痛。
她居然還是想死,居然還是想死嗎?不!
「不許走,不許走,珍寶兒,你快醒來!快點!」
濯絕塵在她耳畔吼著,那死命抱著的力道讓雲十七緩緩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