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退了兩步才得以站穩,一抬頭,驚訝得嘴半張,鄧欣左手撫著撞疼的胸口,右手提著一只名牌旅行袋,無言瞪著提著兩袋塑膠購物袋的她。
她月兌口致歉︰「對不起,我沒注意到--」
「不要緊。」鄧欣搖手,表情尷尬地沉默一會,然後抬頭,開口說話︰「我是來拿之前留下的東西的,剛好他在家。」像是在為自己莫名的出現做解釋。
「喔,這樣。」她也只能微笑以對。
「你不一樣了。」鄧欣的眼眸在她臉上溜了一圈,做了結論。
「是嗎?」換她尷尬了。
「你愛上他了。」鄧欣輕嘆,口氣是肯定句而非問句。「這是遲早的事。」
「……」她吃驚得啞口無言。
「你自己按門鈴吧,我鑰匙交還他了,沒法替你開門……啊我真多事,也許你已經有鑰匙了。」鄧欣眨眨眼,舉起行李袋晃了晃,向她道別。「保重。」兩個字宛如奉送回田碧海曾經贈予的叮囑。
第6章(2)
她呆立了一分鐘之久,才緩慢移動步伐,在那扇大門前舉手按鈴。
宋子赫親自應門,乍見她,給了她一個溫存的擁抱。
「還以為你不來了。」他親吻她的額。
「你看起來精神還好。」她觀察他的臉。
他已換了套休閑服,發梢微濕,身上明顯散發著沐浴後特有的清香。
「我一小時前吃了藥,現在好多了。」
「我以為你是沒了藥才叫我拿來的。」她將購物袋中的止痛藥取出交給他。
「本來是沒有的,以為你不來,就順便讓朋友帶來了。」他笑著解釋。
「啊,對了,是鄧欣……」她瞅了他一眼,提起額外帶來的食物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分類放好,不再說話。
「你剛才遇見她了?」宋子赫跟過來。
「嗯。」她頭也不抬,仔細挑揀出過期的蔬果,再堆疊進新鮮的。
「她是來拿東西的,我們稍微聊了一下。」
「我知道。」她語氣平淡,沒有異樣。
「你們說上話了?」
「嗯。」
「說些什麼有趣的?你看起來不太開心。」他蹲跪在她身旁,一臉興味。
「沒不開心啊,她曾經是你女朋友,好好招待她沒什麼不對。」
「怎麼我听起來這話涵意很豐富,不太單純?」他雙手盤胸。
「你人不單純,想事情當然復雜。」她關上冰箱,對他吩咐︰「我帶些吃的來,桌上另一袋是熱食,肚子餓可以先墊一下胃。既然你好多了,那我先回去嘍。」
她微微揚唇,擦過他的肩走出廚房,邊走邊想,她表現得很自然吧,盡避胸口無來由悶滯著,但這是為什麼?一定有什麼東西不太對勁,她一時理不出頭緒。
她懊惱地擰起了眉心,人剛到客廳,就被趕上來的他攫住了肘彎,使勁一帶,她重心不穩直往後跌,他巧妙勾住她的腰,居高俯視她。「碧海,你能不能吃醋就像吃醋的樣子,別老裝作事不關己呢?」
「吃醋?」她瞪著上方流露著欣喜的臉龐,那迷人的笑顏像是一把鑰匙,在頃刻間打開了她混亂的頭緒,一個意念竄上心頭--她愛上了這個人?如同鄧欣所斷言,她也愛上了他?而這一陣子的躊躇不定、旁徨不安,全都源自于此?
「你不會真以為我剛剛和鄧欣做了什麼吧?」宋子赫微眯眼。
「……」不,她來不及想到這點。
「傻瓜,上回怪我不夠關心分手的情人,現在又擔心起來了,你是不是太矛盾了點?」
「……」矛盾?是啊,她太矛盾,她身在此地就是一個矛盾。如果她懂得當機立斷,有些困擾根本就無從產生了,也許現在還來得及,趁情根未深種……
她立時站穩,反應令他訝異。「我沒事,你別想太多,千萬別想太多,我回店里了--」
「田碧海--」他盤起了雙臂,嘴角眉梢掛著慍色。
「就這樣,東西記得吃,再見。」她拔腿就跑。
罷起步就又被扳轉回身;這次他不再寄望用言語溝通,田碧海設下的防線比他預測的還深,他捧住她的臉,準確地吻住她,不是淺嘗即止,他強勢深入,以他渴想已久的方式吻她,那是幾近吞噬而不得喘息的吻法。她瞠目而視,驚嚇指數直線上升,兩手胡亂抓扯他的衣襟,不斷往後退卻,迫使兩人四肢交絆傾跌至沙發上。他吻得不甚暢意,只好中止,對張口結舌的她提點︰「你能不能稍微配合一點?」
「你怎麼--老是那麼霸道啊!」她喘不能言。
「證明我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啊。」他一本正經。
「你快起來--你壓到我--」她慌亂推擠他的胸膛,肢體的悍然貼近觸動了她的某束傳導神經,奮力加上緊張,她的顴骨泛起渲紅,鼻尖冒汗。
這景象在宋子赫眼里卻別具意義。田碧海單純得超乎他的想像,他判定那些驚慌失措純粹是缺乏經驗的結果,他瞧著端詳著,打從心底生起笑意,加倍舍不得放開;他選擇俯,繼續親吻她,落點從臉龐蜿蜒至頸項,直抵胸前,底下扯開的襟口緩緩釋放出她身上的特有氣息,刺激了他原本不打算點燃的,他忍不住伸手解開了那兩顆礙事的鈕扣,雙唇密貼在她隆起的白皙肌膚上。
「你在做什麼--」她驚駭地想掙扎坐起,他直接下壓的體魄根本文風不動。「我說你在做什麼--」
「碧海,我真的喜歡你……」他低喃著,熟練地騰出另一只手,潛進她的裙擺,長指沿著她的小腿溫柔地向上模索,搭放在她大腿內側,這個簡單的挑逗動作像一道引信,驀然間她開始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
「碧海?」他輕喚。即使是初次嘗試,她的反應也未免太強烈了吧?
他抬頭探看她,她的臉緋紅,正用力地在呼吸,她的眼神努力對上他,勉強迸出一句︰「快讓開--」
不需他身讓,她趁勢從兩人間的縫隙中屈滾下地,狼狽爬起後直奔最近的洗手間,趴伏在馬桶上劇烈地嘔吐起來。
這急轉直下的一幕讓宋子赫怔愣不已。他听見洗手間傳來的異聲,匪夷所思地尾隨察看,蹲跪在地的田碧海背對著他,不停作嘔,她按壓了幾次沖水鈕,似乎才止住了反胃的沖動;她緩慢地直起身,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隨意用雙手揩了揩水漬,轉身見到他,她迅速垂下眼。
「怎麼回事?」他抬起她下巴,只見她滿臉倦意。
「……」
「我不懂你這是--」
「拜托,我得回去了。」她氣虛聲弱,推開他的手。
這次他不再阻止她,他仍兀自在訝異中。從認識田碧海那一刻起,除了她那張似曾相識的輪廓,她不斷給予他嶄新的經驗,但他的想像力再豐富也絕無可能到此一層--她竟因他的而感到反胃?
他目送她倉皇離去,第一次回頭省思,她在最初時即不停對他釋放的訊息--「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女生……我不能愛你……你會失望的……」
這代表了什麼?暗喻了什麼?
他困惑得太陽穴再度隱隱隱作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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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那些話代表了什麼、暗喻了什麼,他要得到的是一個確實的解答,而非模稜兩可的揣想。
他苦思良久,安眠藥失去了作用,而腦部活動依然十足暢旺,他黯著眼圈到公司上班,所有近身下屬被他難得一見的肅穆嚇得互相以眼神交換,主動避開他視線所及之處,以免招來池魚之殃。但一整天下來他也就靜坐辦公室沉吟,多余的字眼絕不多說,中飯略過,下午茶拒喝,笑話不出口,他甚至鎖上了門,保持思慮的專一,然而他的結論照樣從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