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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 第23頁

作者︰謝璃

「老師。」李明惠向前喚。程如蘭不解地眼神投來,審量李明惠,但盡有幾秒,但出現恍悟的表情,露出親切的笑意,顧然她高得李明惠,視線轉向後方的安曦,隨即一臉警戒,笑容勉強,像是想起了不愉快的經驗,與師生情份,她舉起手,說了聲︰「嗨!安曦,你也來了。」

「老師。」他直勾勾盯著她,盯了約有半分鐘之久,她雖不自在,但沒有閃躲,倒是身邊的男人沈維良看出不對勁,對這個穿著制服、神情復雜難解的大男生興了困惑,隨口問道︰「你們特地來的?請假了嗎?」「是啊,請了半天,今天早上課不多,都是復習考試範圍。」李明刊趕緊答。

安曦移開目光,寒意直趕四肢,不必再費力搜尋,那雙妙目已失卻了原有的溫柔和關注,眼楮騙不了人,他一直確信這一點,這次他看向沈維浪,從頭到腳地打量,一絲不放過。他漸漸明了,這個外形挺逸的男人如何能迷惑女人,連男人也不得不對他折服吧!宋伊人不過是其中用情最深的一個。然而沈維良選擇了美麗能干的程如蘭,他並未對純良執著的宋伊人動心,安曦無從理解其中的曲折,只是打從心底確信,沈維良沒有處理好三個人的

必系,才讓一廂情願的宋伊人肝腸寸斷,猝死于意外,他不是直接的劊子手,卻是推波助瀾的始作俑者。

「說到這里,明惠,班上復飛考進行到哪里了?可以請你明天抒發經一科的進度表交給我嗎?」程如蘭認真地問。這個要求當場令李明惠愕然。程如蘭是班導,復習考的進程應該了若指掌,為何反倒向她詢問?但程如蘭不是第一次行止異常,李明惠一向是個懂事的好學生老師左右手,她識趣地應和︰「可以啊!我明天一早就交給老師。」

安曦面無異狀,內心清晰無比;真正的程如蘭這幾天忙著填補空白的三個多月,她必是敏感的察知在迷茫昏蒙時做了一些她想不起來的事,她小心地不露破綻,努力恢復以入的記憶和舊時的生活態度,尤其是和沈維良的關系,安曦不經意看到,她和沈維良在背後十指交握,他們重新獲得了彼此。伊人呢?還會有誰記得她?

一股憤慨油然而生,他蹲,除去泥巴狗嘴上的安全罩,解開它脖子上的繩勾,親昵地拍拍它的背脊,湊在它的耳邊,悄悄下著命令︰「泥巴,快去,看到那個漂亮的女人了嗎?你曾經想咬她的,記得嗎?現在就去嚇嚇她,我絕不會騙你,快去!」沒有人听見表情善的他耳語些什麼,他慫恿著泥巴,渴望再一次看到失控的程如蘭離魂,他要宋伊人回來,不顧一切要她回來。

得到自由的泥巴,輕松地伸展腰身,抖抖糾結的毛發,對著空氣檔聞西嗅,沒有做出攻擊的預備動作,反而原地抓耳撓腮起來。他不耐地皺起眉頭,沉聲下令︰「去啊!不去我扁你。」

這句威脅它仿佛听懂了,畏首畏尾地看了看安曦,慢吞吞向前走去,停在程如蘭足前。目光聚集下、泥巴沒有符合主人的期待長毛直豎、張牙舞爪、做出常有的備戰姿態,它低低嗚鳴,一下一下地舌忝起程如蘭的腳趾來,討好地搖尾乞憐。程如蘭不疑有他,俯身搔搔狗兒的頸項,妖聲逗弄︰「安曦的小狽嗎?叫什麼名字?」

安曦泄了氣,伴隨失望而來的,是大量的憤怒,源源推動著他,讓他未及細想就下了決定。他霍然直起身,屈起了拳頭,迎向沈維良,冷不防欺身過去。沈維良的注意力完全在未婚妻身上,笑容持續著,當飽含恕意的揮擊掃過下顎,血腥味直竄口鼻時,他還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已仰倒在地。安曦橫跨在他腰月復,拳頭精準地落在那張完美的面龐上,每一拳都附加一句怒責︰「都是你、都是你,是你這個混蛋!是你殺了她!就是你!」

一聲尖叫刺耳地響起,李明惠沖上前企圖制止瘋狂的安曦,「住手啦,你發什麼瘋啊!」安曦打紅了眼,揮臂將她甩了幾步遠。程如蘭怔上半天回神後,除了尖叫還是尖叫,尖叫聲引起了程家父母的注意,前後奔赴現場,程父不加思索,一舉擒抱住失去理性的安曦,拚命將他拖離毫無還手余地的沈維良。安曦扭動掙扎,余怒未消;沈維良奮力昂起上身,一臉紅腫,又驚又懼,鮮血不斷從鼻孔淌下;程如蘭扶起他,淚眼汪汪,「你有沒有怎樣?真是太過分了……」

「安曦你神經痛,你被鬼附身啊!」李明惠不敢置信,爬起來後直打顫。

「年輕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維良得罪你了嗎?你們是第一次見面吧?」程每壓抑住慌亂,朝雙臂被控制住的安曦質問。他狠瞪著沈維良,「問那個混蛋啊•他心里有數。」

沒頭沒腦的回答終于惹火了程如蘭,她起身回頭,走向安曦,揮手便是一記麻辣的耳光,「打你這個沒教養的學生!你今天要是說不出個合理的解釋,別想再待在這所學校。」

「誰希罕!」他仰起下巴,悴了一口,怒視她和沈維良,咬牙切齒,「別以為你們可以逍遙,我要你們永遠記和宋伊人、宋伊人、宋伊人……」三個字如同符咒,把每個人都釘住不動。程父松開他,默不作聲和程母對望;程如蘭瞪目呆立,半晌合不攏嘴,沈維良忍著錯眩,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抹去一嘴殷紅,「你認識伊人?」安曦揉了揉發痛的指節,緊繃著臉,牽起縮在角落的泥巴,系好頸圈,拍拍髒污的褲管做著離開的準備動作。

「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你和伊人是什麼關系?」沈維良按住他的肩頭。他不客氣地揮落沈維良的手,再狎近對方的側臉,狀似耳語;「你沒有資格知道。你們一定會記得宋伊人,可惜不會讓你們很愉快。」沒有人再攔住他,沒有人打破沉默。

他自行步出程家,抬首望向明亮無雲的天際,輕輕說了聲︰「伊人再見」風款款吹來,遣蜷環繞他,似無聲的撫慰。他垂首看著沾著血漬的右手,一滴淚從眼角滑落。他請了兩天假,對內對外都稱病,病名是腸胃不適,拉肚子。但是時候到了他照樣吃飯,吃完便上床發呆,發完呆便昏睡,病容看不出來,比平日沉默倒是真的,走到哪里都掛著興味索然的表情,問不出個梗。

他媽媽忍著不發作,坐在樓梯口最醒目的位置上觀察他的動向,他也不以為然,經過電話機時總會望上一眼,電話多數時啞然無聲,偶爾響上一次又都是找他女乃女乃的,就是沒有學校的來電。程如蘭沒有告他的狀。第二天,他確實了這個事實,心里並無僥幸的竊喜,只有省卻麻煩的輕松。可惜空洞的感覺並沒有放過他,鎮日如影隨形,耳機里狂鬧的舞曲遮蔽不了,專心做深呼吸卻煩躁得想吼叫。

念頭一轉,趁女乃女乃出門,把泥巴偷偷抓進房里訓練喝酒,酒是他女乃女乃精心泡制的寶貝人萋酒,才灌了三小杯泥巴就不支倒地趴在地猛吐舌,樂趣盡失。缺乏小酌對象,他獨自啜飲著悶酒,喝灑經驗屈指可數,只覺得還算順口,一杯接著一杯,無聊了,還從壇子里挖出一小截像手指的華肉,咬了一口,淡而無味,隨手扔給地上發出怪叫的泥巴。

酒精逐漸發揮了力道,他渾身暖和,筋骨松弛,半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身軀像浮游在雲端,軟綿綿失重無依,但緊黏不放的虛無感終至消失了。眼簾慢慢垂下,剛密合不久,就有人在叫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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