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她趁著他不在和小男生一起努力將這一團混亂整頓完成,免得殃及門外走道,算算看,不過五天光景,五天?她五天沒見到他了?
五天前夜晚,她意外地和他躺在這片地板上時並沒有感覺到障礙物存在,可見只要長期無人監督,房里的災亂就會蔓延到客廳無法收拾。
「你可真是隨心所欲啊!」她不禁興嘆,同時又感到幾許羨慕,能夠置身掩埋場而氣定神閑也需要某種過人的能力吧?
現在,她該對他一探究竟嗎?基于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的情份,不合不問太缺乏人道吧?幾番自我說服,她終究伸出手,捏住被褥,慢慢掀開。
男人身體呈趴伏狀,側臉貼睡,雙眼緊合,胡腮更盛,額角、頸背一片濡濕,肌膚呈現不自然的暗紅,她右掌貼觸他的額面和頸側,和自己的體溫相較,是燙多了,顯然他是病了,這樣一直躺著不是正確方法吧?
「陳紹凡,起來!」她沉聲喊,大力將被一掀,驀然僵楞。
腰部以上,一片光滑的果背展現在她面前,隆起的背肌在微燈下還泛著光,可能是汗漬反射,他幾乎是汗流浹背啊!那勻實的肌理——她急忙別開臉,吸口氣鎮定一下,阻止岔開的念頭。早該猜到他不會有全副武裝上床的習慣,有什麼好訝異的?心跳乎緩之際,她發現床頭有一列止痛藥丸,只剩下零星三顆。這男人不是普通的怕麻煩,吃止痛退燒藥就能藥到病除嗎?
「陳紹凡,你還不起來?」她閉著眼,朝他耳畔大喊。
「……吵什麼啊!」男人咕噥一句,竟然換了個睡姿,翻身仰躺,順身踢掉了蓋被。
她喉口一緊,兩眼一瞪,緊接著透了口氣——太好了!真是萬幸,他的還有件平口短褲遮丑。
「你快起來,就算不看病,也該吃點東西吧!」驚魂剛定後,她好言相勸。
他蹙著眉頭,極慢地掀開眼簾,眨了幾下,眯著眼往上瞧,一張焦急凝重的臉俯視他,她問︰「你現在感覺怎樣?」
「是你啊美女!」他疲倦地應聲。「幾點了?」
病得真不輕,連腦袋都糊涂了,竟喚她這輩子不曾听過的稱號。
「十一點。我替你擦個汗吧!」她探身往床頭櫃另一端的盒子抽拿面紙,胸部正好橫過他正上方,美好的弧線比乎時更誘人,可惜一日未進食的他全身無力,勾不起一絲非份遐想,但是他開口了,「你知道你毛病出在哪?」
「……」她不明白地看住他,一邊替他拭汗。
「你——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他勉強靠著床頭撐坐起,扶著額角,拿起床頭僅剩的半杯水喝下。「還好遇上的是我,否則早被吃得連根骨頭都不剩。」
「你語無倫次了。」她听了更加擔憂,再探探他的額溫,說道︰「我弄杯果汁給你喝,你等我一下。」
「等等!」他拽住她衣擺,「先別急,你過來。」
「做什麼?」
「扶我,我全身是汗,得沖個澡,清醒一下。」他兩腳移下床。
「噢。」她靠過去,正要攙住他臂膀,他手一抬,環住她的右肩,整個人壓靠著她直起身,幾乎將一半的重量釋放給她,她吃力地穩住腳步,喊道︰「你好重,快站好!」他病得真的不輕,全然倚仗著她。
喬好了站姿,她左手不得不扶住他的腰身,一步步走向浴室。走動問,兩副身軀緊挨得沒有空隙,他的汗液不時沾上她,他身上的熱度讓她無法忽略兩人過度親密的事實,但在此刻意識這一點不育是自找麻煩,她索性在心里讀秒,以他急促的呼吸次數做基準。
短短一段距離走得她滿頭大汗,她將他扶坐在浴白邊,主動替他放了水、調好水溫,柔聲道︰「水滿就可以洗了,有需要再叫我一聲,我就在外頭。」
「等等。」他又喚住她,「把鏡櫃打開。」
她遲疑了一下,抬手打開櫃門。
「看到刮胡刀了沒?還有軟膏?」
「看到了。」
「拿過來。」
她依言遞給他,他衰弱地催促,「動手啊!」
「晤?」她沒有听錯吧?
「我頭昏眼花,自己動手一定滿臉是傷,你不希望看到這種情形吧?」
他說。
「你可以用電胡刀——」
「昨晚摔壞了。」尾音有氣無力。
「你到底動不動手?等一下我不想這副模樣到醫院去。」他那一臉濃密的胡子的確嚇人。
「噢。」終于肯看醫生了吧?她仔細端詳他的面孔,揣摩了一番下手的角度。
他雖然生了病,微紅的眼眶依然炯亮,盯得她一陣不自在,她說︰
「我沒做過,要是弄疼了你,請多包涵。」
「你放松一點就不會有事,我相信你,你會削隻果吧?」
「那請把眼楮閉上。」沒了那道逼視,她會坦蕩一點。
閉上眼的他抬起下巴,任她擺弄角度,縴細的指頭在腮幫子上游移,搔得他直皺眉。她仔細在他兩腮上抹上一層白色胡膏,拿著刮胡刀比畫半天,始終下不順手。
「你在蘑菇什麼?又不是叫你往我臉上雕刻!」他有些惱火。
「知道了,這不就來了?」她咬咬牙,定下心,鎖定他的左腮某一點,決定當作在刨瓜皮,謹慎地滑下第一刀,胡渣瞬間掉落。仔細一看,刮過的地方出現一條青白色跑道,效果出奇良好,她笑了,有了信心,接下來的工作就順利多下。
唯獨必須忍耐的一點是.他呼吸的熱氣不斷拂在她臉上,彼此聲息相聞,閃避不開。她不禁偏頭思量,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卻情非得已同處一室,他們的關系遠非戀人,卻數度親近如侶,命運真是奇妙的東西。
她看著托在手中的臉,逐漸清爽的面部五官突顯了,他瘦了點,比初次見面黝黑了些,頭發更長了,她月兌口說︰「你該休息一陣,不能再這樣操下去了,我們省一點,浴室延後裝修,生活不至于有問題啊!」
他一听,睜開眼,眉心放緩了,眼神變柔,他說︰「我最近參加兩個地方的竟圖,不拼不行,任何一方只要錄取了,將是能力的展現,以後不必再辛苦打響名氣,就有接不完的案源。我還算是新人,有執照不等于成就保證。」
她沉吟了一下道︰「我不了解你這一行,我只知道凡事可以慢慢來,何必急于一時?」
「有些事不能等,錯過了就沒機會了,而且——」他忽然擰眉,繃著臉,右手捧著胃,說話有些吃力,像在隱忍什麼。「以後再告訴你,快清理完剩下的。」
她點點頭,往最困難的喉頭下手,才落刀,腰部突然一緊,他兩手緊扼住她的腰,滿滿倒灌一口長氣,再徐徐吐出,一來一往問,額角又滲出了薄汗。
「你——」她知道他只是像抓住啊板一樣抓住她,但未免掐太緊了些。
「快跟我說話。」他急促地要求,努力轉移胃部不適的注意力。
「說——說什麼?」他看似極不舒服,指頭陷進了她的小骯。
「隨便!」他頭抵著她小骯,不斷在做深呼吸。
「喔,好。」她胡亂想了一下,「你什麼時候開始感覺對女人沒興趣的?」
他停止動作,似在回想,「……高三,說沒興趣不如說討厭比較接近事實。」
「噢。」那他上次卯足了勁吻她是中了什麼邪?「你有兄弟姐妹嗎?」
「沒有,我是獨生子。」
「噢,那太可惜了!」
「哪里可惜了?」他抬起頭。
「你爸媽呀!他們一定很惋惜,以後沒有含飴弄孫的樂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