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芸,」他握住她的手,看進她眼里。「帶妳回來這里,並不是為了這個……主要是希望在不受干擾的情況下,請妳老實說,妳心里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她的個性不是那麼難懂,甚至可說是直腸肚,有多少心機就被看穿多少,奇詭的是,她某些作風卻明白是在遮掩一個不能明說的秘密。
「……」大眼心虛地覷看他。
「我那天是動了點氣,但不是妳想象的原因,我只是感到困擾,何時薄荷不再是妳第一考慮要件?薄荷和妳差不多年紀,管理一家生意不錯的店,某方面而言,她比妳更精明,沒有理由讓妳操心顧慮。」
「也不是……晚上店里就她一個,留她一人不太好。」她知道理由很牽強,薄荷和楊仲南交往那段時間,三天兩頭不回來過夜是常有的事,她一個人在店里的機會比薄荷要多得多。
「那好,」語氣流露惱意,他兩手在胸前交抱,正色以對。「再請妳告訴我,妳一開始眼巴巴的要把我送給薄荷是什麼意思?妳為她擔心受怕,超過做姊妹的份際,不惜犧牲我的福利成全她,試問,這種情形是否不會重演?」
她偶爾粗心大意,卻永遠不會忘記有關薄荷的大小事,長此以往,他不吃飛醋也難。
「我絕不會把你送給人的。」她搖頭兼擺手地宣告,「我當時沒想到你會喜歡我,你和楊仲南不同,一定能讓她幸福,如果你又能接受她……」他這樣瞪她,實在令她說不下去。
「妳從哪一點看出來我能給她幸福?」是不是太異想天開了?
「你屬龍啊!」她月兌口而出,看到他錯愕荒謬的神情,連忙捂住嘴。
太遲了,斯文的臉黯沉一半,另一半泛著慍火,他跨步伸手將她外套取餅,直接替她穿上,拉起她並往玄關推。
「你想干什麼?」他們待不到一小時啊!
「送妳回去。」
回答得太干脆,澆得她一頭霧水。「為什麼?」她說的是實話啊!
「因為,」緩慢地咬牙。「再待下去,我會控制不住自己想和妳親熱。」
「我……不反對啊!」這表白已經突破她的尺度了。
「可惜,我拒絕和一個死守秘密的女人親熱,說不定有一天,她因為那個秘密而不知去向,讓我夜深人靜想破頭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可不是件妙事。我看這陣子我們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妥當,等妳想說了再告訴我吧!」
「喂!你不能這樣──」她跳腳。他真的把她的鞋從鞋櫃拿出來了,車鑰匙也握在手里。真很啊!「現在真的不能說嘛,我爸會宰了我!」
「做一個孝順的女兒是好事,我當然不能勉強妳,妳好自為之。」他露出招牌笑容,體貼地替她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似乎沒有商量的余地。
「不是吧?」她欲哭無淚,眼看人都被推出大門了,她跺了跺腳,咬唇瞅著展開強勢魄力的他,幽幽嘆了口氣。「那你……如果……可不可以……」低聲咕噥了幾句,他幾乎听不全幾個字。
「來,大聲點,這里沒有別人,妳想告訴我什麼?」扶起她下顎,語調刻意溫柔,耳朵俯近她蠕動的唇。
不信她如此密不透風,她人都可以給他了,足見他在她心中的份量可抵數十個秘密。
「我是說,」她吞了吞口水,實在是非份要求啊!「如果你堅持和我分開一段時間比較好,可不可以答應我,暫時別再相親?」
「薄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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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幾天,迷你花園里的花草似乎適應了新的家,各自有了新生命,努力往上爬竄,枝芽迎風招展,綠草扎根茁壯。每天踩在小石板上,置身在逐漸熱鬧的綠意里,彷佛看見了賜予它們新生的那雙修長的手,掘土修根的模樣,暖意和酸意一起在心口泛濫。
「你不是好人嗎?好人干嘛那麼小氣?」邊澆水邊咕噥著。「我也不願意啊!可是我不能再冒一次險,都不知道我壓力有多大!」
順手剪除多余的花苞,她對著花蕊道︰「瞧他心腸多硬,真的不來找我了。真倒楣,你們說我沒事談個戀愛找麻煩干什麼?你們說啊!我還以為自己中了樂透了呢!」
「那個……大姐……」怯生生地扯她的袖子,「店長出去了,妳可不可以到前頭幫一下忙?」小貝驚疑不定,薄芸是在跟花說話嗎?
「出去?去哪?」沒听薄荷說起啊!
「帥哥又來找店長了,我的天,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啊!羨慕死人了!店長太酷了,不對,是太不給面子了,大放送!買一杯茶送一朵玫瑰,不到半小時送掉一半,帥哥看了火冒三丈,把店長找出去談判了!」講得眉飛色舞。
「什麼?」她放下花灑,三並兩步跑到吧台,楊仲南的跑車早已不知去向,她頹然地望著空蕩蕩的路面,又急又氣。
只剩一個星期,薄荷生日就快到了,她益發神經質,難得休假也不敢隨意出門,不是對著花葉長吁短嘆,就是幫著外送,唯一不能阻擋的,就是薄荷的轉變。
情變前如飛蛾撲火般愛著楊仲南的薄荷,對付回頭的男人毫不留情,除了發揮毒舌功能、當眾潑茶、把跑車輪胎刺破,還嚴正拒絕曜明公司的外送服務;不可思議的是,楊仲南越挫越勇,繼續上門,讓員工們天天精神抖擻地欣賞連續劇。只有她私底下膽戰心驚,深怕那兩個冤家擦槍走火,鬧得不可收拾。
「大姐!」小貝踫踫發呆的她,「五號桌指明要妳送,端過去吧!」
她挑眉。「為什麼?這里又不是酒家,誰送不都一樣?」她探了一下頭,高大的植栽擋住客人的身影,看不清是何人。
「誰知道?」小貝攤攤手,「大姐,妳臉很臭,快笑一笑,別嚇跑客人吶!」
兩杯茶代表兩位客人,她只是偶爾客串跑堂,很少在店面出現,誰會故意神秘兮兮到茶坊找她?
轉個角,客人露面了,她恭謹地放下茶水,彎腰致意,「兩位,歡迎光臨,我是薄芸。」
是陌生人啊!看來像是一對夫婦,年約六十幾,穿戴不俗,從頭到腳梳理整齊,明顯地生活水準層次不低,女的笑容滿面,珠光寶氣;男的相貌威嚴,目光炯炯,兩人皆毫不掩飾地打量她,再面面相覷。
「兩位是否指明找我──」
「我是章震南,這是我內人。」男人開門見山,自我介紹完畢。「薄小姐請坐,我們談談。」
她依舊迷惑,但男人氣勢凌人,周遭宛如他的地盤,氣定神閑地指點她就坐。
「請問我們是否見過?」
她還在努力搜尋記憶,章震南劈頭便道︰「沒想到相來相去他竟然相中了妳!也罷,起碼是個好手好腳上得了台面的女人,我雖然比較中意昀芬,但沒辦法啊!人人都覺得志禾隨和,只有我們做父母的知道他事事有定見,不過是不想讓我們傷心,才配合我們的意思罷了。」
聞言心驚肉跳,怔怔傻眼,她一點二的好視力竟沒看出章志禾的秀逸五官和章母同個模子印出,只有身架骨和章父九分近似。
「原來是伯父、伯母,失敬!」她起身哈腰,暗叫完蛋,她只穿了T恤、短褲,是章志禾最感冒的扮相,這下未出招就扣分了。她沒遺漏章母盯著她胸脯的詫異目光,真想干脆滾到地上裝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