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政,不要放開我!」她哽咽,伸出手。
他緊緊扣住,傾,攔腰抱起她,吻了她額角一下,「好,不放。」
她得到了承諾,臉埋進他懷里,喜樂無以復加,不斷輕喃︰「匡政,我的匡政……」
她會讓故事得以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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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早晨八點多,夏日的明朗陽光已毫不含蓄地穿透紗簾,刺眼得無法再安然入睡。
她轉個方向避開陽光,手一放,搭了個空,擁睡一夜的男人已然消失。
她倏地坐直,叫喚幾聲,空蕩蕩的房子有隱約的回音,是她自己的。
她伸個懶腰,輕巧地下了床,穿上昨晚褪了一地的衣裙,滿盈的喜悅懸上嘴角,四肢有些乏力,精神是高昂的。她昨夜沒回家,真真切切地擁有了他一晚,這個強烈的事實,掩蓋過一早沒見到他的不安。
每一段回想,都能使她忍不住輕笑不已。她走到孩子的臥房,床上是空的,她不解地查看一遍,再繞到客廳,輕叫︰「妹妹,妹妹?」
「阿姨──」童稚的嗓音轉個彎傳到客廳,有些微小。
她循聲而去,原來是在屋子另一端隱密的書房里,著白色睡衣的小小身子蹲坐地板,周圍遍撒從書架上扯下的書本,攤開的、折頁的、撕裂的,全都遭到了荼毒,涂上了素人蠟筆畫,她哀叫一聲,一本本撿拾起,「妹妹,妳又亂來了,這是爸爸的書啊!」她太大意了,沒把書房上鎖。
小女娃顯然不在意,集中心神在玩手上的東西,她好奇地湊過去,隨意問︰「妹妹在玩什麼東西?」
小女娃充耳不聞,手指纏繞著類似黑線的不明物。她將小手拉過來,細心地解開,定眼一瞧,是隨身听耳機的電線,小家伙不知在哪兒拖出來的,大腿間還夾著一個藍色小型機體,她拿在手上,喃念︰「誰的MP3啊?錄了歌嗎?」
耳機插進小孔,她好玩地听起來,小家伙興奮地想抓下耳機,她作勢閃躲著,兩人在地上滾成一團。隨身听激活了,她抓住孩子的手搖晃,耳里捕捉到的突兀男聲使她停止了玩鬧,她站起身,一動也不動地听完,起初不很懂,再重放幾次,直到她慢慢瞭悟了內容意涵,她僵立著,九月的暑熱竟有了涼意。
「不會的,不會的……」她無意義地重復著。
她抱起孩子,奔到客廳,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麼,繞著圈圈思索著。
幾分鐘後,門鈴心驚膽戰的響起,她急急開了門,林義見到她,莞爾一笑︰「真早啊!大哥起來了嗎?」
她揪住他衣領,迫切地問︰「匡政呢?這里面說的都是真的嗎?」
他低首看到隨身听,面色一變,支吾其詞,「我不知道,他叫我一早來等他的,他要到岑先生那里──」
他想到了什麼,從隨身背袋里拿出一份密封好的紙袋遞給她,「大哥昨天要我給妳的,要妳保管好,別弄丟了,大概是文件之類的。」
「為什麼昨晚不親自給我?」她埋怨著,一點也沒有心思拆封。「一大早去了哪里了?」
一籌莫展時,她放下孩子,神不守舍地盯著紙袋看。匡政前些時日的行事難以捉模,是因為這項被抖出的殘忍秘密嗎?他想要怎麼面對?他一句話都沒有披露,是想自行解決吧?他說他是有債在身的人,指的當然不是錢債,他擅理財,並不缺來源……
心頭煩亂,她粗手地撕開紙袋封口,抽出里面一疊疊紙張,細看頓時傻了眼──房屋權狀、店里的股東轉讓書,以及鉅額保單……
「房子和大筆現金為何過戶給我?店有大半是他的,經營得好好的,為何要送我母親?保險?孩子是受益人……」她遽然抬頭,和林義惶然相對,「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我不要這些東西!我不要!」文件燙手山芋般地摔落在地,她重新抱起孩子,沖了出去。
匡政撒了謊,他做這些事,分明就是想對她放手!昨晚他決定對她做了那件事,是認為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收下那些身外物嗎?他不明白她要的只是平平安安的他嗎?
「阿姨,別哭。」小女娃把頭鑽進她懷里,小手緊縛住她的脖子,她憂懼攻心,不知所措地站在街邊,她甚至不知道到何處尋他。
「我去開車,妳等著!」林義隨後追來,叮嚀了一句便跑開。
陽光普照,她卻如棲身在陰惻暗室里,無助難捱。
人行道上,不時有人掠身而過,她看著車潮,後方一名男子不期然往她前方一拐,動作強悍地抱住孩子,匆匆拋下一句︰「程小姐,孩子借一下。」
她掣住孩子,驚喊︰「不可以!你是誰?」她緊圈住小小身軀,反射性往後倒退,腰間卻多了不明硬物抵住,另一個陌生的男聲耳後響起︰「程小姐,孩子和妳無關,我們只是借一下,很快就還來,妳不會想身上多個洞吧?」
她冷汗霎時浹背,手絲毫不放松,孩子感受到異樣,開始掙扎啼哭,她駭喘著哀求,「請你們不要,請你們……」
林義從幾步外奔過來,大叫︰「你們干什麼?」
後方男子不耐煩了,狠叱︰「別浪費時間,妳再不松手,傷到孩子我可不管!」
淚奪眶涌出,她突然高舉孩子,朝一尺之距的林義拋去,「小義,帶走!」林義穩穩接住,反身狂奔。
兩手落空的男子沒料到她有此一舉,就要直追,她拽住男子衣角,「別追,我跟你們走,我是匡政的妻子!我們昨天結婚了!」
男子面面相覷,看著她透著堅定的面容,再瞄了眼不見蹤影的林義,勉為其難道︰「走吧!程小姐,最好別說謊,否則有得妳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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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他從沒注意到,這座富麗堂皇的客廳,有一座會發出輕微擺晃聲的鐘擺,在每個人都凝神揣思、沉默對峙時,嘰嘎聲便十分明顯,甚至擾人。
駱進添火爆地抓起茶幾上的照片,朝地上一摜,往椅背大剌剌一攤,咬牙道︰「我培養了你幾年?你竟為這件意外和我杠上,和姓岑的家伙一個鼻孔出氣!你得搞清楚,我駱進添可以頂到現在,還會怕你們這些雕蟲小技?」
他面不改色,聲調一致,「駱叔,別生氣,我只想知道為什麼。」
駱進添勃怒,低咆著,「當年你母親拿刀逼著我要我把你從牢里弄出來,我能怎辦?我苦口婆心解釋,請了大律師幫你減刑成三年已經夠輕了,我也沒虧待你們匡家,該你的好處我全都給了你母親,她什麼都不要,說匡家該還我的已經還夠了,硬逼著我要公道,讓你平安無事,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我可不是開法院的!」家僕遞了毛巾過來,他往頸脖子一抹,怒眼突張,「她根本是不想活的,拿了把刀就朝我沖過來,難不成我擋都不擋,讓她白捅啊?」
「你該告訴我的。」他把玩著青瓷杯,「就算是意外,也不能瞞我。身為人子,難道不該知道,我母親是怎麼死的嗎?」
駱進添面轉陰冷,傾身向前,「匡政吶,你知道你和你父親都有什麼毛病嗎?太婆婆媽媽了,才會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你不該怪我,當年,如果你肯听我的話,讓底下人一肩扛,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更不會讓你媽到這里找死,我對你可說是仁至義盡,你現在倒反咬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