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言以對,心頭被揚起的快樂卻無庸置疑,他愛憐地捏捏她的頰,「妳真是個天使!」給了他生命缺口的安慰。
她歪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含著欲言又止,他揚眉,「怎麼?我也要說些話嗎?我不習慣,也沒妳的慧心呢。」
「通常現在──男主角是不是該吻女主角了?」她微翹著唇戲問。
他顯然沒想到會听到這句話,出現了難得一見不知所以的表情。她瞧見,忍不住放聲大笑,動作十分大,忘了坐在窗台上,瞬間失去平衡,向後仰跌。他大驚,快速攫住她一只手,她身子滑出了大半,只剩兩只小腿緊緊勾住他的腰,長發在半空中飄蕩,底下是九層樓高的地面,她不見驚惶,還在格格笑著,他趕緊將她掣回,讓她在地板上站穩,心撲通狂跳著。
「妳一點都不怕?」他皺眉。
「怕什麼?你一定會拉住我啊!」笑語中滿載了對他的無限信任。
他表情凝住,在淡淡的月光中,注視了她好一陣,直到她的笑容散去了,開始不知所措了,他攬近她,將她微亂的長發用手指整梳到肩後,一只手托住她的臉,輕而柔地啄吻她的唇,一次又一次。她屏著氣,怕得之不易的吻停止,才這麼一想,他真的停了。
她失望地嘆氣,「這次也像是在親小狽嗎?」
他笑出聲,兩手捧住她的臉,含住她的唇,溫柔地深入,緊緊交纏。長期的抑制松動了,施放在這個不算狂野,但余韻十足的吻里。
他悄悄下了決定,願意再嘗試一次,再給出幸福,為了她。
第八章
餐點整齊擺上客桌,托盤放到一旁,她在男人面前坐下,拿起筷子,俏皮地喊聲︰「客人請慢用。」
匡政抬頭,笑意滿滿,兩人相對而食。
「我們的店上雜志了。」她忍不住分享喜悅。
「我知道。」他沒告訴她,雜志記者是他多年相識的好友,特地為他撰寫一篇美食訪記介紹,擴大知名度。
「媽說,我們的店上個月盈余又增加一成了,只要一年,我們的成本就回收了。」
「我知道。帳是我管的,妳忘了?」他笑著搖頭。
她伸伸舌頭,「人家都說,我們的位子不夠多,吃飯時間總要等,是不是該把三樓也租下,多增些位子?」
「重質不重量,有人等,東西才顯得稀斌,人潮才不會斷。」他吃了一口看不出名堂的東西,在嘴里反復品味著,疑問︰「這是新菜色?」
「是啊!媽說讓我們先嘗嘗,好的話就試推一些出來。」
她反復地說著「我們」兩字,明顯地把他視為一體,他嘗的菜是酸辣味,舌根卻泛出了甜味。「不錯,就做吧!挺開胃的!」
她笑得合不攏嘴,「二廚說,我們的小菜快喧賓奪主了,許多人專程吃這些小菜配白飯還外帶呢!」
「嗯,我知道。」他胃口極好地吃著。
她噘起了嘴,失去了報喜的樂趣。「你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他停下夾菜,思索地答︰「唔──我不知道,妳昨晚是幾點離開的?」
她頓時訕訕,「大概……十二點半,你累得在沙發上睡著了,我不想吵你,所以就先走了。」
每晚,店不忙後,兩個人在他住處會有獨處的時間,一邊自在地說著話,她一邊替他收拾著房子,像在自己家里習慣做的居家工作一樣,兩個多鐘頭後,他再送她回家,保持著親密但不逾越的關系。
「以後不可以這樣。不想叫醒我,妳就待著別回家了,半夜路上危險。」他沒有笑容,正色說著。
「噢。」她听話地應著,又掩嘴小聲解釋,「我不能不趕同家,媽會誤會的。」
他瞇眼,「妳以為,真要發生什麼事,需要一整晚的時間嗎?」她在小地方偶有天真的時候。「妳母親沒這麼難溝通的。」
「呃──也不是,」她搔搔頭,「我只是想讓人家覺得,你一直都很尊重我,對我很好,不想有誤會──」
匡政十分守禮,守禮到她不主動吻他,他不會隨時表示情人間應有的親昵,總是像待孩子似地揉亂她的頭發,頂多就是在臉上啄吻一下,更別說越級了。她有種模糊的失望,思忖後得到一個結論,大概是自己不夠魅惑,引不起他的興趣,所以他第一次吻她才會覺得和吻小狽差不多。
「妳的意思是,哪天發生了,就是不尊重、對妳不好了?」他戲挑她的語病。
她聳肩,意外地沒有難為情。「不會的,沒必要,你不會讓它發生的。」
他愕然,「何謂必要?」這個說辭挺古怪的。
「唔……比方說,結了婚了,或者,你想有個孩子──」她頓住,發覺自己說過頭了,連忙打住,「別誤會,我沒暗示別的喔!」
她徑自笑起來。他卻若有所思地擰起眉,眼神渺遠,「只怕妳──再過一陣就不會想嫁我了。」
她氣惱地放下筷子,「我不是在玩家家酒!」他始終不放心她。
「沒這個意思。」他安撫,看她一眼道︰「天聆,為什麼喜歡在幼兒園工作?」
她坦言︰「一來我受不了整天待在熱烘烘的廚房,二來我懶啊!」
「嗯?」她做事的勁頭一點都不懶。
「懶得在職場上勾心斗角啊!小孩子可愛、沒心眼,和他們在一起愉快多了。」不過,自從馬曉玲出現後,她幾度修正了這項看法。「為什麼問這個?」
他不語,陷入沉思。每當此時,她總有難以杜絕的不安感,心思復雜的匡政有某一部分是她抓不住的。
樓下突兀地傳來叱罵嘩噪聲,接著似乎有重物摜地,人人面面相覷,一個女服務生咚咚跑上樓,匆亂地奔向他,「匡先生,樓下有三個客人鬧事,保全擺不平,葉小姐請您下去。」
「怎麼惹事的?」他鎮定問。
「他們一下子說太咸,一下子又說太辣,換了幾次都不滿意;還說服務生態度不好,嫌棄他們,其中一個人動手拉扯,保全上前制止,就鬧開了……」
他臉一沉,對程天聆說︰「妳在這待著,我下去看看。」步伐略快地下了樓。
三個彪形大漢,圍站在倒下的保全身旁喝罵,椅子翻倒了一張;女服務生沮喪著臉蹲在地上收拾殘片菜屑;周圍的客人紛紛閃離;廚房的工作人員不知所措地遠遠圍觀。
他走進人群中,沒有先理會那三個鬧事者,拉了保全一把,慰問︰「沒事吧?」保全怒意猶盛,他輕聲斥退,轉向三人,平和地問︰「三位先生,小店服務不周,請見諒,有任何問題我可以效勞的嗎?」
「你是老板?」其中一人努努下巴問。
「是。」
牛眼打量看不出虛實的匡政後,牙簽一口啐掉,「說你們服務好、菜色好,根本是虛傳!不過要你的人換菜,居然狗眼看人低,說我們找麻煩,生意好就了不起啦?」
他抿唇笑,「各位有何建議,我們一定盡量參考,只怕是小店能力有限,滿足不了您三位貴客,怠慢之處請多包涵。今天這一餐當我們賠罪,請三位消氣,等我們改進了,再請各位上門如何?」
「欸,趕人啦?那我們的精神損失呢?」挺胸迫近匡政。男人胖壯,體積是頎長的匡政兩倍大。「我要是打電話給爆料周刊你們就吃不了兜著走啦!」
「你打壞我們的椅子和盤子我還沒叫你賠呢,凶什麼!」程天聆從後面鑽出,卡在兩個男人中間,縴細的身軀對比突兀,她伸直脖子,怒顏相向。
「小姐,妳又是誰?老子沒和妳說話,閃到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