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狹窄的更衣室里,她迅速月兌去牛仔褲、薄毛衣,換上黑色短袖上衣、短窄裙,對著牆上的鏡子把頭發束攏盤緊。
頭發不夠長,發絲一一滑落,無法完整盤起,她氣急敗壞的一再梳弄,乍看仍然不夠周正。背後有人拍拍她肩,遞給她幾根發夾和一瓶發膠,莞爾道︰「新來的嗎?很麻煩吧?經理都要我們留長發就是這個原因。」
她朝後瞥了一眼,是個比她略高的年輕女子,面容和善,與她相同的制服已熟練的換上,粉妝畫得極為精致。她感激地道聲謝,趕緊往頭上噴發膠,夾緊發鬢。女子遞給她一支口紅,笑道︰「雖然房里燈光暗,好歹也抹點口紅,經理偶爾會上來查看,沒化妝不夠賞心悅目,會扣錢的。」
她尷尬地接過,胡亂往唇瓣抹了一層唇膏後,低聲問︰「那個──這位姐姐,你知不知道材料工具室在哪里?還有,VIP房怎麼走?」
女子狐疑地看著她,還是指著隔間牆道︰「材料室在隔壁,每個客人該用的品名都在資料夾里,VIP房全都在十樓。你是剛受完訓調來的嗎?」
她忙不迭點頭,「是,是,多謝,多謝!」
她不敢多逗留,低著頭鑽到材料室,對照著手邊的客戶資料,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從架上將瓶瓶罐罐搜羅齊全,放在推車上,快步推到電梯里,直上十樓。出了電梯,與方才九樓迥異的景象在眼前展開。
她暗暗低呼一聲。大廳裝飾得低調奢華,亮潔的粉色大理石地磚可以照得出人影,到處是新鮮瓶花,以及旅游廣告上才看得到的五星級陳設;L型沙發椅上散坐著三三兩兩已做完SPA的男客,身上只套著浴袍在翻閱雜志,空氣里漾著清淡的花香味,和慵懶華麗的爵士樂曲。
她站了太久,驚奇的神情引起了男人們的注目,她慌忙定定神,抬頭挺胸,保持有距離的微笑,目不斜視地往左方走道模索,尋著房號,在第三間門口停住,敲敲門。
「進來。」沉厚的聲音在門內應答。
她深吸一口氣,腦海里演練了一遍教戰手冊,抖著手扭開門把,將推車推進房內。
室內約有十五坪左右,燈光暈黃,一室均是木制陳設,簡單舒適。屋內漫著一股類似森林浴的精油芳香,振人心脾。她徹底掃視了一遍內裝後,注意力才落在靠牆處的高床上,果著上半身俯趴在上頭的男人。
她咬咬唇,將推車放妥,猛敲著頭,鎮定狂跳的心髒,再次回想各種上場的步驟、手法,順便念幾句佛號。「菩薩啊,菩薩,都是為了十萬塊,請保佑我今天順利過關,改天一定登門致謝──不,是登廟還願,拜托拜托!」
「燈光調亮一點!動作快,我趕時間!」男人突然發聲,十足的不耐煩。
她嚇了一跳,四處搜尋牆上開關,卻一無所獲。不得已,她開口問︰「先生,請教一下,開關在哪兒?我找不到。」
男人抬起左臂,指著靠近床頭的高大盆栽。她躡手躡腳的靠近,發現了牆上被綠葉擋住的旋轉扭,伸手一旋,將亮度放大。她定眼一瞧,才看清床上的男人,有著厚實光滑的肩背,狹窄的腰身隱沒在浴巾之下,隆起的臀部後,是一雙粗稜有型的長腿,看得出經常運動。
她雙膝微顫,在床頭站穩,看著男人,像面對一塊上好的俎上肉,不知從何切割起。
「小姐,在磨菇什麼?」聲音有些隱忍之氣,耐性已失。
「就來了。」
她慌亂的抓起一瓶按摩精油,在手中倒了一坨,閉起眼楮,兩掌在男人背上輕輕落下,順著脊椎,往腰部方向推揉。
就當是搓麻糬,就當是搓麻糬,未來的另一半請原諒她……
她不斷默念著,指月復下的肌肉堅韌有力,她觸手卻渾身起了疙瘩,不知不覺皺起臉來。她下意識想減少和男人的接觸面積,掌心騰空,只剩指尖在皮膚上按壓,像跳探戈舞。
男人動了下腰,沉著嗓子道︰「小姐,你早上沒吃飯嗎?你是在按摩還是在我背上打字?」
她扁扁嘴,有些尷尬,「對不起,馬上改進。」
看來這一行不好做,混水模魚很快就會被發現。
她再倒了一點精油,往男人身側抹去,直達腰際,來回按撫。男人又不安地蠕動一下,這次他抬起頭了,一雙利眼朝她一掃,她登時不敢動,兩手舉在半空中。
男人大約三十左右,神情冷淡,濃眉下的長眼帶著寒氣,薄唇緊抿,面貌端正,卻看起來不太好相與。他閉了閉眼道︰「我再說一次,你力道不夠,穴點按壓錯誤,你這樣搞兩個鐘頭也達不到減壓的效果。你不會是第一次做吧?」
她咬著唇,搖搖頭,「對不起,我剛才有點恍神,這次一定用對力。」
他不再說話,重新趴好。
她抹去偷溜出來的淚滴,哭喪著臉,深深吸一大口氣,伸直雙臂,使盡全力在男人背上推動。兩掌像推土機,推動那一絲贅肉也沒有的肌膚,不消多久,她已在喘著氣,額角冒汗,胸月復快貼在男人身上。
這是哪門子工作?比抹地還累!
她歇口氣,揉揉發疼的手指,回想昨晚室友教授的全套步驟,便移師到床尾,小心翼翼地爬上床,蹲跪在他兩腿間。她盯著浴巾下的男性臀部看了幾秒,決心省略這塊地方,直接在他大腿上揉壓。
「小姐,你是在按摩還是?剛才的力道呢?」男人語調冒著火苗,還稍微挪動了下肢,顯然她的動作太輕,令他發癢。
「噢!知道了!」果真隔行如隔山!
她轉了轉酸軟的手腕關節,卯足了勁在健壯的肌腱上推壓,不到五分鐘,她垮下兩臂,力氣全失,手指軟弱無力地在他腿上摩挲。
他下盤突地抽動了一下,腦袋微向後偏,似乎欲言又止。
見他沒再發表意見,她也就懶得矯正姿勢,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原地搓摩,僵麻的兩手做著機械化的動作。
男人的背部卻起伏得越來越劇烈、越來越快速,仿佛一座快翻天覆地的島嶼。她莫名其妙地瞄了那塊厚實的背肌一眼,決定再倒些精油,降低肌膚阻力,可以省點力氣。
她這次沒估量好份量,倒了太多,在他腿彎處一推,手掌瞬間滑向他大腿內側。幾次下來,他突然低吼一聲,整個人如地牛翻身,差點把她踢到床下;她拽住床單,巴著他一只小腿不放。
他攫住她不盈一握的手腕,脹紅著臉,呼吸粗重,仿佛抓到了殺人凶手。
「先生,怎麼了?」她畏怯又疑惑,忍不住縮起肩膀。
「你在搞什麼?這里難道也暗藏春色?」
她沒見過男人這種神色,像燒燙的茶壺死命不讓它冒氣,很辛苦的模樣。
她眼角余光一探,發現他浴巾掉落地上,正想傾下肩撿拾,不經意掃視到他下月復,她目光定住兩秒,接著,駭異地瞪住他……
他當然不是身無寸縷,他穿了件藍色內褲,但,那根本包裹不了他的生理反應!而她,竟跟這個勃發的陌生男人如此貼近,他呼吸的熱氣幾乎噴到她臉上來,表情像是想殺她,又似要吃掉她。
「先生,你想怎樣?」她聲如蚊鳴,心跳咚咚如雷。
他磨著牙,一把將她扯近,「我剛才警告過你,你自找──」
她反應快如閃電,不等他有機會說完,冷不防抬腿踢向他小骯,他毫無防備地朝後翻跌在地板上,一旁的推車被撞擊傾倒,上頭瓶瓶罐罐全灑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