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三句話不離初衷,看來不使出撒手?,她永遠也得不到安寧了。
她數到三,挪開手,抬起臉,伸長脖子,湊到他面前,無力地道︰「你仔細看好,我在家就是這個樣子,和你想象的不一樣吧?看完了如果打消了和我共結連理的念頭,出去時幫我帶上門,我不太舒服,想休息,失陪了。」她從沒想到要犧牲形象去拒絕一個男人的追求。
他動也不動,垂視著近在眉睫的她。
她長發蓬松、凌亂地披散兩肩,素白的面色有點晦暗,是失去了平日鮮明的色彩、卸下了職業女性的干練氣息,但干淨而無刻意修飾的清秀五官,透著反璞歸真的純然,薄而緊的肌膚幾乎可以看到血管,顴骨上有兩三點淡淡雀斑,天然的柳葉眉沒有變,無精打采的鳳眼慵懶而不再武裝,她很好、很可愛,一點也沒有見光死之虞,他喜歡看到這樣的她,他又更接近她內在核心一點了。
他理了理她散亂的發,在她飽滿的前額印上一個吻,溫柔地附耳道︰「這麼容易就想打發我?我可沒那麼膚淺,我在高速公路上塞了兩個鐘頭,妳不會就這樣讓我打道回府吧?」
「天哪」她懊喪地捧著頭,認輸道︰「你看我這樣還能陪你大吃大喝嗎?饒了我吧!」
他模模她額頭,「沒發燒啊」
她倒縮回被窩,含糊地說︰「你別管我了,我沒病,我每個月總是要躺上兩天的,明天就好了。」
他正想再抓起她問清楚,眼角余光掃到床頭櫃上的一排強效止痛藥丸和女性衛生用品,再看看那毫無血色的薄唇,隨即猜了個大概。
他拿起躺在藥丸旁邊的房間鑰匙卡,丟下一句,「妳休息吧!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她哪還有力氣和他爭辯?虛弱地合上眼徑自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力的臂彎重新扶起她,輕拍她的頰,「如意,起來。」
她勉力半張眼皮,看見他關切的眼神。「我跟你說了,你別煩我──」
「嘴巴張開。」他不由分說地將一碗黑糊糊的東西逼近地唇間,瞧不出什麼名堂,一股淡淡的藥草香氣竄進她鼻管。
「這是什麼?」她緊抿雙唇,滿眼敬謝不敏的懼色。
「讓妳好過一點的東西,不會害妳的。」他見她不動,就碗啜了一口,挑眉道︰「看吧,不會有問題的。」
她看著堅決的他哀嘆了聲蹙起眉。「方斐然,你根本不明白──」
「我明白的,我有個妹妹,從小我母親每個月都讓她喝這個。」他篤定且溫柔地解釋。「光吃止痛藥不是好方法,妳該好好保養自己。」
她僵了一下。這個男人,就這麼從容自若地闖進她的私人領域,讓她毫無防備地面對他,她幾乎可以听到心房築起的防衛城牆塌了一塊的聲音,不加緊修砌,隨時會有被攻陷的危機。
然而,此刻臉也丟了,再耗下去就顯得矯情,先過了這關再說。
她不再猶豫,屏住呼吸,大口大口喝下,驚訝地發覺口感溫潤,並不苦澀。
「這是一個老中醫的獨門配方,有口碑的。」他抽了張紙巾替她抹去唇角藥漬。
「你真有本事,連在台中也找得到東西。」她垂首嘟囔著。
「我在這里長大的,我家人現在還住在附近。」
「唔?」她暗驚,撇開臉,顧左右而言它。「你剛才送了什麼東西給我?我還沒拆呢!」她伸手拿起地上的禮盒,極擔心他會心血來潮,明天又拉著她去拜見他父母,那可真是有理說不清。
「沒事為什麼送我東西?」她隨口問,順手拆開精致的包裝紙,打開盒蓋。
就這麼隨意往里一瞧,她憔悴的鳳眸圓瞠,蒼白的臉龐瞬間漫起紅雲,直涌到頸項,她震駭得說不出話來。
他柔笑道︰「喜歡嗎?我目測的尺寸應該不會錯。很抱歉上次害妳損失了。」
盒子里是粉紅、淺藍、淡紫三件繡工精致、弧線完美、設計新穎的,她听過這個牌子,是進口的歐洲品牌,標價都要上萬,算是內衣里的品牌女王。
但昂貴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怎麼能送她這種東西?而且她還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他們連密友都稱不上!
「方斐然你──」她抖著兩手迅速蓋上盒蓋,窘迫到無法抬起頭來。
「如意,生日快樂!」
生日?他放著台北的事不管,遠道而來突襲她,就為了她的生日?
「你常送女人這種東西?」她的聲音彷佛不是自己的。
「不,就妳一個。」
他答得很快,她卻再也不敢貿然承接他的注視。她隱約意識到,這一抬頭,她就會失去掌控局勢的機會,他出的這一招,讓她登時忘卻了小骯的作痛。
真是該死!懊死!
這個臭男人,永遠都是一襲執著的黑衣,短發抹得油亮,笑臉亦莊亦邪,她未來對象的藍圖,從未有這番形貌及舉措的男人出現過,她怎能讓他肆無忌憚、不傷一兵一卒地攻城掠地?她的防守能力呢?
她一舉掀開被單鑽進去,緊緊將自己裹成一顆圓球,在防護罩里惱怒地大喊,「方斐然,我再也不出去,不出去了,你能拿我怎樣?」
她能做的竟是當個縮頭鳥龜;而外面的男人,除了笑得前仰後合,根本就沒把她的話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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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姐,五點三十分了。」
肋理王思瑩把算了好幾遍的帳目放到她桌上,看看表提醒她。
「嗯?」她從新寄到的家具目錄中抬起頭,不解地揚眉。
「妳早上不是告訴我,六點前要提醒妳提早下班的嗎?」王思瑩失笑道。
「啊,險些忘了,謝謝妳。」她急急收拾桌面上的文件,一一歸檔後穿上外套邊吩咐著︰「有事打手機找我,我先走了。」
「待會兒有訂單以及客戶追加的零件圖片會傳進來,我怎麼回復?」
從前的負責人凡事都一把抓,助理能插手的事都是極瑣碎的小事,導致她一不在,王思瑩幾乎都不敢下任何判斷及決定。她最近重心都放在盯緊業務的績效,一時之間也沒能這麼快把助理訓練上手。
「這樣啊──」她皺著柳眉從名片本中抽出張名片遞給她。「那把資料傳到這家店來,我會在這里用餐。」
「梁小姐今天不和方先生一塊吃晚飯?」
「唔?」有此一問,是預料之中,但她還是不免心慌。「我今天有事。再說起吃飯也不是例行公事。」
「別忘了這瓶養生藥,方先生交待妳要飯前空月復吃的。」王思瑩將案頭瓶中藥煉制的藥丸塞進她公事包中,體貼地叮囑。
她道聲謝,逃也似地走出辦公室,目不斜視地穿過和她沒有交集的制衣部門,那些臆測的目光沒有放過早退的她,她繞過電梯,選擇走樓梯。
這幾天不到六點,她即先行離開公司,避開晚餐約會。她的種種借口並沒有激惱方斐然,他泰然自若的姿態依舊也不對她窮追不舍,每天上午在公司的匆匆交會,他似乎能心領神會她不起波瀾的面目下矛盾慌錯的心緒。
走出捷運站步行到了咖啡館,她今天有點急、有點渴望,她必須看到嚴子寬,得到一些寬慰和確認。
「依依,阿寬老板呢?」她坐上高腳凳,吧台內工作人員零落,工讀小妹也尚未上工。
「老板?臨時去采買咖啡豆了,差不多也該回來了。」依依好奇地看著她,「出差很累吧?妳瘦多了。」
「是啊,四十五公斤了。」她精神奕奕地南下,憔悴疲倦地回家,連梁少芹也嚇了一跳,她卻提不起勁說明原委,補眠了十多個鐘頭才恢復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