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把花在我身上的早餐錢省下來不就行了?」
他那不帶情分的口氣可戳到她的傷心處了,她抖抖下巴,將三明治搶回來,塞進嘴里。「我知道了,不用再提醒我了,你打擊到我了,這下高興了吧?」她含混不清的說完,舌尖的味蕾感受到了加味的咸和苦澀。
他聞言心一沉,疲憊感更甚--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站在這里和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夾纏不清,那著實違背了他的初衷。
這些日子,他想盡鎊種方法和借口杜絕了與她私下相處的機會,包括超時加班、到中南部出差、招待總公司的巡回專員、解決客戶新廠設備突發的問題等,他打的如意算盤是,時日一久,小女孩總會受不了乏味的相待模式,等保鮮期一過,必然會另尋能提供她樂趣的對象。沒想到他低估了杜蘅,她像一團火球,所到之處皆可燎原,並非他那一瓢冷水就可以澆熄的。
從兩人虛構的關系攤在陽光底下後,她好比打了一劑強心針,她的行動力極強,利用各種機會釋放她的熱情,天天為他準備愛心早餐就是其中之一;知道他不喜歡在公開場合表現出私人關系,就不時用小小卡片傳達問候,宛如小學生般端端正正的字跡凸顯了她的慎重;案頭常常出現的手工餅干,是她耗了一晚沒有出門游玩的杰作;更別說那些三不五時心血來潮的「頰吻」。有一次,他就這麼不知情的帶著她的橘色唇印開完會,直到迎面定來的尼克挑挑兩道活動自如的眉,大手擊了一下他的背,語帶欣羨地道︰「小女生很有勁吧?你最近精神好像不太好。」
他不能再無視這團火球的存在了,今早那失落的眼神讓他心神不寧了一番,他已經到了非處理這段眾所矚目的關系不可的時候了。
「走吧,這一餐我請妳。」他不由分說地拉起她。
「不用了,我沒有習慣佔男人便宜的。」她抽回手,帶著水氣的鼻音清清楚楚。
「說得可真順口,妳佔我便宜佔得還會少嗎?」他語帶雙關地譏諷道。「也罷,我只是在想,既然要交往,總得偶爾吃吃飯吧,看來是我一廂情願了。」他轉身大踏步走開。
捕捉到了他話中的關鍵字眼,委靡的精神頓時一振,她跳起來高喊道︰「喂--」將三明治往垃圾桶一丟,趕緊追了上去,挽住他的手臂,「那,我們去那家新開的義大利面館吧!」
「不是在減肥嗎?義大利面起士很多的。」他語帶嘲弄。
「你喜歡我肉肉的嘛!」她語帶嬌憨地說道,趁機又啄了一下他的腮。
他發現,他竟然能輕易地影響她的悲喜,看來要全身而退的私心似乎更加困難了。
茄汁鮮蝦辣味義大利面一上桌,她雙眼發光,喉口吞咽了一下,喜孜孜的眉梢完全看不出方才說要減肥的沮喪,舉起叉子,毫不忸怩地插了一撮細面條,大大方方的送入口中。那喜嘗美食的滿足表情,竟刺激讓他食指大動,跟著吃了一口自己點的什錦蔬菜面。
掃完了半盤,她看了只動幾次叉子的石崢一眼,大剌剌的將兩人的盤子對調,笑咪咪地道︰「嘗我的看看,比你的有味道多了。」不等他說好,直接就吃起他那一盤。
「我不吃辣的。」他再次見識到她表達親昵的大膽作風,如同那次在KTV眾人爭相搶唱的那首「龍卷風」歌詞描述的一樣,她的愛來得又快又強烈,毫無理智可言,消失時速度必然相同。他若一同卷入她揚起的暴風圈里,尷尬且尸骨無存的絕對是他,屆時眾人的訕笑不會有一絲同情的。
「噢,那下次換白酒蛤蜊好了,你不會不吃蛤蜊吧?」有他在身邊,她食欲很好,吃他的嘴「染指」過的食物,味道也變得不平凡了。
「杜蘅,我不吃辣,也不吃速食,更不愛油膩,葷食也很少攝取。我通常吃健康取向的生機飲食,這就是我無法接受妳為我準備的早餐的原因,我無意傷害妳的好意,但是妳難道不覺得我們倆的喜好相差太多?」他開門見山地道。
她靜靜地聆听,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反而漾開了略帶羞意的微笑。「原來你偷偷塞給他吃是不想傷害我啊!那你老實告訴我,我不就可以為你準備你喜歡的早餐了嗎?你什麼話都藏在心里,我當然會做錯事啊!」
桌底下的五指握起,他再次發掘了另一個問題--要用含蓄且達意的方式與她溝通是有困難的。
他換個方武說︰「妳想象的我,和真實的我,是有差距的。即使是小瑜,她看到的也只是表面,真正能讓妳快樂的,是光宇他們那些年輕人,妳該多和他們接近的。」
「你的意思是,我只能跟那種滿腦袋只想拐帶夜店女人回家一夜、沒事上網站、為了搶麥克風彼此打得你死我活的男人在一起嗎?」嘴唇又垂成了倒U字型。
「妳--」他霎時詞窮,撇開臉,避開她炯炯的目光。
「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我不符合你的標準罷了。我知道我的學歷不高,家世也不怎麼樣,又不溫柔可人,可是我一定比任何人都愛你,我不會變心的!」她急切得幾乎要挖心剖肺來證明了。
她那情真意切的表白讓他差點動搖了心神,他挺直背脊,誠懇地看著她,「杜蘅,我沒有妳想的那麼好,我也是有缺點的,有些妳可能根本不能接受,在我身上妳只會浪費時間。」他真正的意思是,不要浪費彼此的寶貴生命在這段關系上。
「你不試試看,不給我機會,怎麼知道我不能接受?」她的目光在他臉上繞了一圈,忽然露出神秘兮兮的詭笑,聲音壓低地道︰「你不會--喜歡和女友玩SM吧?」
「杜蘅!」鵝蛋臉瞬間垮下來,顴骨染上一抹紅。「別開玩笑了。」
「緊張什麼?」她咯咯笑個不停。「如果對象是你,我可以考慮跟你配合,只要你開心,我可以想辦法取悅你的。」
止不住額角的抽搐和臉頰的熱辣竄燒,他吞了一大口冰水,看著餐館門口來來往往的客人,有股想抽腿走人的沖動。
「你臉紅了。l她伸手撫模那片紅色,熱熱的。
「別動手動腳!」他羞惱地拍掉她的手。
「別生氣嘛!我只是想告訴你,不管你有什麼怪癖,就算你半夜會夢游到墳場挖尸體,只要和別的女人無關,我都無所謂的,我只要你愛我。」
她模索著脖子上的棕色細皮繩,輕輕一拉,那原本隱匿在胸口的墜煉就出現在他眼前--是他的戒指!她竟弄成項鏈來戴,還時時緊貼在心坎。
「這種想法太孩子氣了,妳這樣很容易吃虧的。」他伸手想抓住戒指,她反應更快,直接將它含在嘴里。
她得意非凡地笑睨著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叫我放棄你,可是--」
她的上半身忽然橫過桌面,不掉色唇彩紅灩灩的,幾乎快觸踫到他的鼻尖。「我就是要你。」
鋇通宣告失敗!
他將半杯冰水一口氣喝完,示意服務生前來,準備買單走人。
杜蘅不情願的坐回位子,托腮看著面色半紅半青的他,眼角撇到正推門而入的一對男女,歪斜的身子突然打直,眼光隨著目標移動。
一向頑皮的神情變得冷凝,瞬間多了好幾歲,他疑惑地跟著望去,那對男女已由領台侍者帶領到角落唯一的雙人座位,坐定後像交頸鴛鴦一般,親密地看著同一本menu,悄聲交換著意見。